听风不止一次猜测,赤阳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可只有我和赤阳本人知道,他做这些,只是在报恩。
有的人,天生道德感便极重,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才好。
而且我俩,算是知音。
他知我心中有人,所以日日郁郁寡欢。
我知他悦爱花娘,但因罪仙身份,总是自卑。
我替他暗中照拂花娘,他就为我摘花,顺路去皇宫打探那人近况。
我俩,不过是借着对对方的好,来缝补破裂的自己罢了。
可我没想到,那段难熬的时间,我唯一的同伴,竟在一次意外之中,丧了命,再也回不来了。
赤阳被皓寒带回黄泉司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厉鬼撕成了七零八落的血肉块。
我看着血肉模糊的他,只觉得好似有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胸膛……
眼眶又酸又热。
皓寒低头歉意道:“对不起尊主……是我没能保护好哥哥,那厉鬼太厉害了,哥哥根本没机会逃,就被厉鬼撕成了两半,哥哥、是被厉鬼虐杀而亡……”
我根本不敢想象赤阳在死前究竟承受了多么痛苦的折磨,我生气,我愤怒,但对着同样满身是血的,面色苍白的皓寒,我舍不得发作。
赤阳生前,除了花娘,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弟弟。
我强忍怒意与悲痛安慰他:“皓寒,节哀。别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尊不好,本尊不该遣你们两人单独去捉拿那东西……害你哥哥丧命。”
咬紧牙关,我哀然道:“你放心,本尊一定会将凶手,千刀万剐,替你哥报仇!”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点头。
后来,我亲自跑到阳间,将那只杀害赤阳的凶手一掌拍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可即便我杀了那只厉鬼,也没有用了,赤阳再也回不来了。
我和皓寒将赤阳葬在黄泉司东头的那片彼岸花地里那日,花娘跪在赤阳的碑前哭得痛彻心扉,直到哭哑了嗓子,哭青了眼,花娘才跌跌撞撞地回到鬼市……
继续卖酒。
只是打那日开始,他们说,再也没见过花娘笑了。
又几年,花娘不卖酒了。
花娘从鬼市消失了。
我派人找了她好多年,十年后,她突然变成了忘川河上的摆渡人。
年少不在,美貌不在,只一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还瞎了眼。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花娘其实一直都没能走出来。
她在忘川河上摆渡,是还心存一丝希望,希望,有一日,能在河上见到他……
哪怕她明明知道,神仙没有来世。
赤阳走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就换成了皓寒。
皓寒和他兄长的习惯一样。
会在天冷时给我加衣,会在我浑噩时给我沏茶。
会从人间给我带来一束娇艳桃花。
会在我看公文时,安静伫立一旁,给我研墨。
但我清楚,那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是一直都在模仿自己的哥哥讨好我……
他身上虽然有赤阳的影子,可他终究不是赤阳。
他不会巴巴的央我为花娘解决麻烦,也不会激动地告诉我,阳界那位皇帝又在朝堂上砍了哪个贪官奸臣……
他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人。
而他,所做一切,也并非出于知音的身份。
而是一名,追求者……
听风曾不止一次提醒我,皓寒的性子与赤阳是截然不同的,皓寒看我的眼神,过于贪婪,不是好事,恐日久生变。
我又何尝不晓得这一点,但他是赤阳的弟弟。
因为赤阳,我放纵他在我身后做些惹人厌的小动作。
我素来不喜心思过于繁杂的人,但因为赤阳,我多番偏纵他。
没办法,赤阳向来宝贝他。
我甚至怀疑,当年真正起了贪欲的人,不是赤阳,而是皓寒。
当年,表面上,人人都知道赤阳在天上犯了事,皓寒是因为与赤阳关系特殊,才遭受牵连一并被贬下来的。
可实际上,深思才觉,或许反方向想一想,也符合逻辑。
皓寒做了错事,被天界察觉,赤阳为了保护皓寒,就将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由于赤阳在天上立过功,天界从轻处罚,所以才有了兄弟俩齐齐被贬下冥界的结果。
这个推测,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