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苍沉默住。
白君执扇敲了敲脑袋:
“那谁晓得他们是怎么一回事……我和老九斗,两堂仙家斗,偏偏掌堂仙却能暗生情愫……
你别说,还真别说,我们两堂的堂主还是好兄弟呢。
执法堂和皇封堂这些年来斗得那么厉害,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老宋和老苏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这证明你们俩这个顶头上司管理得好,恩是恩怨是怨,至少你们没有因为一己之私就强迫两位堂主反目成仇!”我不吝夸赞道。
“这是自然。”
白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原本就是我和老九两个人的恩怨,不该扯上别人。我承认,我们手底的这些仙家之所以互看不顺眼也是受到了我和老九的影响。
说实话,我挺欣赏老苏的,老宋和老苏做朋友挺好,没事还能向老苏学习学习。
不过……狐天明那个狗东西,我的确从一开始就不乐意红红和他玩,但没办法,红红不听。”
“月红姐现在应该彻底对天明大哥死心了吧。”我用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道。
白君摇着扇子安静片刻,凝声启唇:“不管她有没有彻底死心,本君都不会允许狐天明再接近她。本君的小狐狸,要嫁人,也要挑个狐群中顶好的,对她体贴上心的。”
狐群中顶好的……对月红姐体贴上心的……
白君自己不就是这样的狐狸吗?
……
楼下的场面还是失控了,两拨仙家打得轰轰烈烈,要不是赵青阳反应快,九苍种下的那片芍药花也要被祸祸了。
不过,白君向我承诺过,等他们打完就让他们把院子收拾干净,恢复原状,让我不要操心,放心去睡觉就成。
我信了。
和九苍从三楼下来,我让九苍先去卧室等我,我自己则去一楼客厅接杯水。
刚走到茶水台前,我拎起一壶早就煮好的果茶,余光无意一瞥,却见到谢姐姐的大儿子缩在柜台里侧角落,正搂着一只茶壶,奋力往茶壶内倒白色粉末……
这小家伙不会是在下毒吧!
我吓一激灵,赶紧趴上茶水台低声问他:“小宝……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小宝:“下毒!”
我虎躯一震,嘴角抽搐接着问:“毒?你想,毒死谁?”
小宝把装毒药的那张白纸窝成一团,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抱住茶壶卖力摇晃,一点也不避讳地言简意赅道:“我爸。”
我呛住,震惊咳出声:“你要毒死,宋、宋堂主?”
小宝把毒药和茶水混合完毕,抱着茶壶从地上爬起来,小脸阴沉沉的,冷漠反问:“有问题吗?”
我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连忙摆手:“没、没问题!”
直觉告诉我,我要是敢说有问题,指不定哪天这小家伙的下毒对象就变成了我!
小家伙斜睨了我一眼,晓得我吃惊,便低头冷冷说:
“你要是有个从未盼望过你出生、恨不得你胎死腹中的爸,有个被你爸伤透心,战场惨死造成一生阴影的妈,你会希望,你爸活吗?”
我怔住。
小家伙恹恹叹气,稚嫩的小脸上一片寒意:
“我妈这些年过得很苦,她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又在冥界做事,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我妈为我操碎了心。
一个单亲妈妈带娃,无论在哪种职场,都是被排挤打压的那个。
我妈妈想兼顾事业与家庭,就要付出与旁人更多三倍的努力。
我打小就被同龄孩子嘲笑是个没有亲爹的野种,就算是从阳界刚下去的鬼婴,在别的鬼面前都能理直气壮地报出自己亲爹大名。
可我,我不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我只知道我母亲叫谢令姮,是个了不起的皇后,而我的父亲,是位软弱无能,轻信他人被逼自杀的窝囊皇帝。
至于我,是个本就不该存在的皇子。
我其实算是母亲的耻辱,因为我是在母亲被父亲强迫后,才诞生的。
原本父亲命人逼迫我母亲喝下堕胎药的时候,我母亲可以选择抹除我这个耻辱,但母亲说,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她说,她要把我生下来,好好教养,别人不要我,她要我。
如果我父亲不做人真废了她,她就带着我出宫,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但城破那天,母亲又抚着我,告诉我,她还是那个国家的皇后,她要做那个国家最后的一份气节,身为国母,她身上的血,该为庇佑自己的子民而流……
母亲在世的最后一天,才成为一名真正的皇后,有机会行使皇后的权利。
她将忠心的将军与得力的军队派出去保护京城百姓撤离,下令让宫中太监宫女收拾东西逃难,她派去一支最勇猛的御林军去协助皇帝与贵妃出逃,自己带着已经家破人亡,重伤在身的那些将士们,杀出了皇宫。
她在举兵出城迎敌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活着逃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