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原名陈敬,生于明崇祯十一年,山西阳城县中道庄人。陈氏以诗书、耕读传家,家风淳朴,家教甚严,所以陈廷敬从小便受到良好教育。顺治十五年,陈廷敬科举中进士,同科进士中有两个陈敬,顺治帝为阳城人陈敬改为陈廷敬。陈廷敬以其学识、人品成为康熙皇帝的老师。康熙设计扳倒敖拜后,亲自任命陈庭敬巡抚山西,一则是对自己老师的恩宠,另一则用意却是对地方督抚的换血考虑,不过不论康熙的初发点是什么,无疑对陈庭敬恩宠与期望都是非常高的。
太和殿因去年的地震塌坍了一角,当时康熙便下诏给工部,让他们即刻修复。陈铣便派了工部侍郎徐倬去户部要银子,准备动工修复太和殿。哪知徐倬去了之后银子没要到,还遭到户部尚书邱进的一番白眼,说户部眼下是库中无银,工部想讨皇帝的欢心就自个去找银子,反正户部是一毛不拔的。这可把陈铣气坏了,什么叫我工部想讨皇帝的欢心?你户部管着全天下的税赋,怎么可能没这点修复银子?!一气之下就上了折子,告邱进个抗旨不遵。
也不知主子今晚又要熬到什么时候?看了一眼依然灯火通明的南书房,当值的两个小太监无奈地摇了摇头,跺了跺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继续蜷着脖子缩在廊檐下。他们是当值的,皇上不歇着,他们就得在外候着,这天寒地冻的身边又没个暖炉,就这么呆在外面可真是要命。遭了活罪,自然连带着就把朝廷里那帮大臣们给埋怨了一通:要不是你们事多,万岁爷至于大半夜的还不歇着吗!要是万岁爷早早的歇着了,咱家能遭这个罪吗!
其实邱进说的是实话,户部真没银子了,朝廷眼下要为南方各省拨不少银子以恢复这些省份在三藩之乱时所受的损失,还要拨给台湾归附军民安家开支银子,另外还要支付文武官员的俸禄,八旗军民的饷银,剩下的还要拨给那些受灾的府县,如此一来,再加上为北征大军准备的钱粮,你说这户部的账上还能有银子吗?!
现在陈庭敬出任山西巡抚已经三年,康熙平日里对其非常挂念,眼下见到老师的折子,不由很是兴奋,见字如见人,真是有久别重逢之感,急忙细看起陈庭节的奏子,就差一字一句读了。看了几行之后,康熙不禁微微点头,似对老师的看法颇为赞同。
南书房在乾清宫的斜对面,是当今皇上为了方便网罗汉人中的读书人侍奉左右,询问国事,探究学问,以便顾问著作之选的地方。房内室宽三楹,设有御座一张及御桌一方。大清入关后,先后在内廷中设了两个书房,前者即为皇子们受师教读的上书房,后者便是这南书房了,同时也是那些行走学士的办事处,与前朝的内阁签押房倒是有几分相似。
从八月郑氏归降之后,朝中的大臣们就对台湾的弃留发生了明显的分歧,在福建,有些官员认为留恐无益,而另一些官员则坚持弃之有害。而在京师,又有官员主张对台湾实行弃地迁人,也有官员支持保台,群臣各持己见,争执不下。上月福建总督姚启圣曾上折子明确提出:对台湾不仅要守,而且绝不能拖延,迟之恐变。但这道折子却没有让康熙彻底定下主意,因为他着实也犹豫此事,在他看来,台湾的确是个化外之岛,岛上的除了前明余孽就是些高山番子,化外之民实在是对大清没有什么好处。若是在台湾设立府县,不说官吏兵丁驻派繁琐,就是这隔海来往也甚为不便,十足的鸡肋。
陈廷敬上的折子是有关最近朝野纷论的台湾弃守问题,他的看法是弃地迁人,效顺治初东南海禁,将台湾让与荷兰夷人,“空其地任夷人居之,而纳款通贡”,他认为荷兰本无大志,即使台湾重新为荷兰所有,也对大清无害,相反却能收其心,缚其志,使其不生窥视东南之心,此为永安长逸之道。
一口气看完老师的折子后,康熙有些累了,便闭目养神起来。实际上对于台湾是守还是弃,他是有主张的,而他的主张也正如老师折子里所提的一样——将台湾丢给荷兰人。
“太子少保、靖海将军、靖海侯、兼管福建水师提督事务、臣施琅谨题。为恭陈台湾弃留之利害、祈睿裁事:窃照台湾地方,北连吴会,南接粤峤,延袤数千里,山川峻峭,港道迂回,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隔离澎湖一大洋,水道三更余遥。查明季设水澎标于金门所,出汛至澎湖而止,水道亦有七更余遥。台湾一地,原属化外,土番杂处,未入版图也……”
北京紫禁城,虽已是半夜时分,但熟悉万岁爷的奴才们都知道,一般这个点皇上十有八九还没歇着。最近朝廷里事太多,连带着万岁爷也不得安生,听说早朝的时候,有大臣差点为那劳什子台湾打起来,把个金銮殿搞得乌烟瘴气,闹哄哄的,实在是不成样,也不知道这班大臣们怎么想的,为了一个番外小岛,隔三岔五的就掐架,你顶我,我顶你的,至于嘛,不就是个破岛嘛,又没啥人住,弃了就弃了呗。你们不心疼万岁爷,咱这当奴才的可心疼着呢!
罢了,都议论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有个定夺了,也许老师说得才对吧。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康熙觉得有些倦了,抬眼看了一眼屋外,知道时辰不早了,想到明天还要早朝,便打算今儿就到这了。正欲唤来当值太监伺候,眼角却瞥见最后一份奏折的封皮上写着“恭陈台湾去留疏”几个楷体大字,不由下意识便伸手拿那折子来看。
银子,银子,一天到晚就知道银子,没有银子当真就什么事都办不成吗!康熙有些不痛快的将陈铣的折子丢到一边,拿起另一份看时,不禁一怔,原来竟是帝师陈庭敬的折子。
此时的南书房内并没有外臣,只有康熙皇帝一人在此,刚过而立之年的他正将之前批过的折子放到一边,见案前还有三份没批阅的奏章,便顺手拿起上面的一份折子看了起来。折子是工部尚书陈铣上的,里面说的事让康熙很恼火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