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在母亲门前站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因为里面在商议亲事。
李睐的亲事。
我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就连父亲也难得关注了一次我,旁边应该还坐着其他姨娘婶子,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有许多。
他们甚至不是在商量,只是轻飘飘做了个决定,言语之间多是调笑轻蔑。
“阿睐确实不小了,现在定亲也不算出格。”是母亲很淡很无所谓的声音。
“是呢,阿睐毕竟不能修炼,也该早做打算。”
接着是一阵窸窣隐约的笑声,哪怕是站在外面,我也听得出那不算友善。
“我前些日子撞见过出去买书的阿睐,长得真是水灵,怪不得刘小公子一见就不忘了。”
这时一个故作惊讶的声音想起来:“哎呀,怎么能让阿睐自己出去,太不小心了吧。”
“闺中千金怎能出去抛头露面!”
“或许是缘分呢,这不就有良缘找上门了,说来,还是二嫂命好,就连最不成气的女儿都有了个好归宿,也能帮贴家里了。”
……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在一句句反驳。
“不是的,我不要结亲,我都没见过那位刘公子。”
“我可以做官,只要能考上进士,凡人也可以帮到家里的。”
“女子怎么了,女子又不是见不得人。”
与沈寒岁所见异世大大小小上百个数得上名字国家的情况不同,仙灵大陆人族只有一个国家,并且仙灵大陆凡俗界的皇室是很难推翻的,因为他们是真正“受命于天”,受天道庇佑,有紫薇龙气护体,虽也受到诸多限制,更无法修炼,但却地位超然。
人间皇室的奇珍异宝良多,且许多都是自己独有的,凭着这些,也养着许多修者,乃是能够与天衍宗一类超级大宗相齐名的势力,若真能爬到高位,只凭一个李家,将再也无能去控制欺辱李幼清,反过来还要讨好她。
可是屋里的人显然并不认为李幼清有这个能力,言语中不乏轻视。
“弟妹,我听说小阿睐可是卯足了劲读书打算考官呢,怎么,这会子打算放弃了?”
“小孩子戏言罢了,嫂子怎么还当真呢。”
“是啊,阿睐这孩子,打小就不听话,不好好学些女儿家该做的事,反倒净想些不切实际的!”父亲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愠怒,还有些不被理解的哀伤。
好像他是个多么体贴,多么合格的父亲。
在此之前,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半年前除夕家宴。
明明我去年就已经考上童生了。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母亲淡淡迎合着,虽不热络,但字里行间确实是支持我定亲的,父亲就更不要说了,好像从此就能甩掉我这个没用的包袱了,甚至还有些“没想到那个废物也不是赔钱货”的爽快。
我听不下去,想要冲进去打断他们,但到底不敢,只能灰溜溜的跑回了自己的小院里,像一只狼狈的小狗。
可不是吗,还是只没有家的流浪狗呢!
“兰婆婆我好像没有家了。”
除了固定时间来教我女工德行那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的嬷嬷和随行的侍女,我这里还是没有人照顾的,只有一个兰婆婆,一看到她,我便忍不住委屈,哽咽道。
到底不是幼童了,我如今成熟了些,晓得大吵大闹是没有用的,就连掉眼泪都是默默的,没有声音地一滴滴往下落。
兰婆婆心疼地抱住我:“没事哦,没事,婆婆还陪着小姐呢,婆婆一直陪着小姐,不哭,不哭”
兰婆婆说了很多,我冷静下来,抹了抹眼泪,说:“婆婆,我得走,我不能留在这儿了,父亲母亲不会听我的意见的。”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心里始终还抱有那么一点儿期望,毕竟虎毒不食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我以为他们多少会有一些在意我的。
但其实只是养一个小姑娘不费事,一口饭的事,只要我不惹麻烦就给一些份例养着,若惹了麻烦,他们也从未站在我这一边。
不甘心,不想放弃的只是我,只有我一个而已。
说着,我已经进了屋子里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并不多,也没什么首饰细软,这些年买书买笔墨纸砚花费了大部分的份例,母亲请了先生,但到后面就不怎么关注了,许多更新要用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买的。
我快速把东西包好,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小件的金银细软,兰婆婆无措地站在一旁,想拦又不敢拦。
我看着她,狠狠心,用巧劲儿敲晕了兰婆婆,将她挪到了床上。
我走便罢了,没必要再连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