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种事情,宏市长不说,梁健作为秘书,不会当场就问的。但是,今天梁健实在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当场就这么问宏市长,听上去甚至有些质问的意思了。站在一边的叶晨不明白情况,像是被吓住了。
宏市长没有回答梁健,只是说了句:“我有点累了,小晨啊,给我开一下门吧。”叶晨这才反应过来,快速迈着小步子,给宏市长去开门了。
宏市长没有让梁健进去,梁健也不好跟进去,况且他刚才说了“我有点累了”,也是不要梁健跟进去的意思。宏市长此番让梁健上楼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金菁已经被换掉了,现在他已经知道,宏市长不需要让梁健再进房间了。
但是,梁健并没有马上走,他还有些事情不明白。等叶晨小忙了一阵,从宏市长的房间出来之后,梁健就问道:“小叶,你知不知道,金婧去了哪里?”
叶晨非常懵懂地瞧着梁健:“金婧是谁?我是今天刚第一天来上班的。”看来叶晨对于宏市长之前的专职服务员根本没有概念,多问也是白费唇舌,梁健就说:“那没什么了!你当班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宏市长,对于宏市长的喜好,平时你要多留意。”
叶晨像是认真的小学生:“我明白了。你应该就是梁秘书吧?”梁健诧异:“你知道我?”叶晨说:“我们宾馆经理跟我说起过,说有什么事情,让我多向你请教。你是宏市长的贴身秘书吧?”
叶晨这小女孩看起来倒还单纯,至少表面如此。梁健说:“目前还是。”叶晨笑道:“你说话真好玩,目前还是?难道明天就不是了?能给领导当秘书真好,他们都说前途无量。”
这方面梁健不想跟叶晨多交流,他心里想,说不定明儿我就不是宏市长的秘书了,就跟金婧一样。
梁健想早点弄清楚金婧的去向,毕竟这件事情梁健是重要肇事者之一,如今这个责任似乎让金婧一个人挑去了。梁健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梁健到了酒店的前台,向其中一个服务员咨询金婧的工作安排。那个服务员认识梁健是宏市长的秘书,很是尊重地回答:“金婧啊?她已经辞职不干了。”“去哪里了你知道吗?”“不清楚。”
金婧自己辞职了?梁健心想,肯定是宏市长授意酒店处理金婧,惯常的方法,酒店也为员工面子考虑,让其自动提出辞职,这样她以后也好找工作。出于内疚感,梁健找出了金婧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倒是通的,但接起电话的声音,显然很是低落。金婧在那边问道:“是梁秘书?”梁健说:“是我。听说你离开宾馆了?现在在干吗?”
金婧说:“还能干吗?还不知道干吗呢!你没事吧?”梁健感觉金婧这女孩子心眼还不错,自己被开除了,还会问梁健的情况。梁健说:“我还不知道,至少现在没有被开除。”金婧说:“开除我想不至于,毕竟你是公务员。我是担心,宏市长不让你当秘书了。”
梁健说:“我不用担心,我倒是有些担心你。真是很抱歉,那天这馊主意是我出的,现在却连累了你。”金婧说:“没事。反正在宾馆工作也就是临时性的,又不是铁饭碗。这点工资,在其他地方也能找到工作。只要你工作不影响就行。”
梁健没想到金婧这女孩这么看得开,又为自己考虑,心里的这份歉疚,更加强烈了。他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边自己也看看其他工作,我这里也帮你找找。”金菁说:“好啊。那我先谢谢梁秘书了。”
回到家里,梁健忍不住又打了电话给胡小英,把宏市长让人开除金婧的事情说了。胡小英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茶里的泻药是金婧放进去的。如果换了你,你的专职服务员给你的茶里下药,你会怎么想?”
梁健沉默了一会:“恐怕我也不想让她呆在身边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当时,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宏市长可能会发现呢!”胡小英说:“这些都别去想了,已经做了的事情多想也没用。你是不是感觉,对金婧挺内疚的?”
梁健说:“有点儿,好像欠了人家的那种感觉,真说不大清楚。”胡小英说:“这也正常。你看这样行吧?你告诉金婧,让她到我们区政府来应聘服务员吧。”
梁健听说,马上说“好啊,这样至少解决了她的吃饭问题,”可转念一想,又说:“这样恐怕也不妥吧?你看,宏市长一把金婧开除,你这里就把她招为服务员,宏市长会不会认为你跟他对着干啊?”
胡小英说:“当然不会是我出面说要招她,你让她自己来应聘,然后我让人打个招呼。反正我们后勤方面的确需要人,她又服务过领导,也是有经验的人。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不就行了?”
梁健说:“那真要谢谢你了。我心里的那份愧疚至少可以少一点了。”胡小英说:“我现在担心的是,宏市长接下去会怎么对你?”梁健说:“这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
与胡小英打完了电话,梁健并没有很快打电话给金婧,现在他感觉有些事情需要沉淀一下,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要比急着做事情更好。
第二天,宏市长日程排得很满。梁健跟着宏市长赶会议室。梁健感觉,当前的领导其实就是干两件事情,那就是开会和准备开会。宏市长走到哪里,都离不开开会。即便是出去看现场,来到现场总要对陪同人员讲几句话,就是站着,其实也是一个变相的小型会议!
梁健暗暗想,难道除了开会,我们的领导干部真就没有其他办法来推进工作了吗?梁健心里暗想,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不过,更多的时候,梁健是没有时间发愣思考这种问题的,今天是他比较忙的一天。可他心里却始终挂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宏市长一直没有对他说明,在泻药的事情上要对梁健做什么,或者要让梁健做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让梁健道一声歉。
就算是狠狠的臭骂梁健一顿,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了交代。当然这是最低的了。而更厉害的惩罚,恐怕就是如此,悬着,不去解决,也不加评论。梁健相信,宏市长把这件事情挂在心里了。这么挂着,等于是说,我想拿出来的时候,就拿出来。一种未知的前景,让梁健惴惴不安。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好久。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梁健又碰到了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任坚。任坚将餐盘端到梁健身边说:“告诉你一个事情。”梁健看到任坚脸上有笑意,就道:“看来是有好事情哎!”
任坚笑说:“我的老大要走了。”梁健倒是还没有听说这个消息:“韩正阳,韩书记要离开镜州了?”任坚朝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什么熟人,便说:“没错啊!已经在传,我们韩书记要调回省里。”
梁健瞧了瞧任坚,见他毫无失落感,就道:“看来,韩书记给你安排了一个好位置?”任剑说:“好位置倒是其次,昨天韩书记有意无意的找我谈话了,说我跟着他也有段时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自己也是需要发展的,最近你考虑下,看看想去哪个政府部门,有什么意向,让我跟他汇报一次。”
梁健说:“这个好啊,说明领导要提拔你了啊!”任坚说:“提拔还是小事,主要是能脱离苦海了。干了这么多年秘书,每天小心翼翼,再这么干下去,我怕自己要得神经病了,或者就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其实我心里是向往更加自由一点的工作的。”
“现在,你终于是熬出头了。预祝你脱离苦海!”梁健拿起一旁的汤碗,当作酒碗,跟任坚碰了碰。任坚心情好,将自己的大半碗汤都一口喝下去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梁健瞧着许多机关干部,绕着食堂出大院外散步,有些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梁健想,他们是不是都比我过得自在?虽然身为秘书,是领导身边的人,人家也会高看你一眼。但真实的情况,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局中人才能体会。
一个秘书,如果失去了领导的信任,那就啥都不是了!
梁健本还想找人聊聊,能聊的人,也就胡小英了。可这两天跟胡小英的联系太密了一点,人家毕竟是区委书记,你跟她说太多私人的东西,人家有时间搭理你吗?即便她有时间搭理、她也愿意搭理,你自己在这个事情上东想西想,还像个八尺男儿吗?
这么想着,梁健就把目光从那些闲庭信步的机关干部身上抽了回来,告诫自己:这两天就啥都别想了,把本职工作做好,等着领导发落。
无欲则刚。
梁健就这么单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输得起。幸好当时没有要孩子,否则关于对孩子负责的想法,肯定不能让他如此洒脱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宏市长每次叫梁健进去,都是公事公办,交待一些事情,就让梁健出来了。梁健也不多呆,忙着手头的事情,不多想、不多说。人一旦集中精力做事,效率就高了。梁健感觉这两天,自己做事情做得干脆利落,甚至比之前状态还要好。
但是,你状态好,不等于人家就觉得你状态好。
机关里的人都是很敏感的,尽管这些天梁健对别人什么都没说,但梁健已经感觉到别人看他的目光中,或多或少带着点疑问或是狐疑。
最先把这种疑问或者狐疑,直接表露给梁健的,还是政府秘书长肖开福。梁健刚从宏市长办公室出来,肖开福便在过道里对梁健说:“待会抽空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好像,肖开福是特意在宏市长办公室门口守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