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
卡伦先生还在等着收尸、殓尸顺便卖棺材呢,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老乡”。
许听完比利小子的话,也有点开心。如果卡伦先生真是自己“老乡”的话,那么许说不定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进而抽丝剥茧,搞明白是谁“弄死”了自己。
因此许对着兴高采烈的比利说道:“我也很期待见到卡伦先生。”
……
不过在见到收尸回来的卡伦先生之前,许还要先去见风沙镇治安官杰克警长。
当然,作为中间人比利小子也要和许一起去杰克警长家里。
杰克警长住在风沙镇西边。
许和比利小子到的时候,杰克警长正爬在高高的木梯子上、在夕阳余晖中修理自家的屋顶。
“警长!”比利小子对着杰克招手喊道。
杰克转过头,居高临下瞥了一眼两个少年,道:“比利呀,等我一会。”
杰克警长,是一个典型的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他的面庞上覆盖着一层浓密的胡须,如同一片未开垦的森林,给人一种沧桑而又深沉的感觉。这些胡须并不整齐,说明这个男人并不怎么注意仪表。
杰克警长身材中等,微微发胖,但动作却不失敏捷。他的身体线条虽然不够完美,但每一个部位都透露出力量与稳重,让人感受到他作为警长的威严与。
他的头发是粟色的,卷曲而浓密,如同一片波浪般的麦田,在阳光辉耀下又似是雄狮的鬃毛。
杰克警长五官端正而平凡,但他的眼睛很是引人注目,那是一双非常明亮、令人印象深刻的小眼睛,就像黑暗公路上的汽车灯光一样明亮。
许仔细看着这个人,觉得今晚的“面试”会比自己预想的更麻烦点。
比利小子则一脸真诚灿烂笑容,对着杰克警长回话道:“哎,没事,您先忙!我和佊得就在这等您。顺便观摩学习您的木工手艺。”
“呵呵,那你们可得看仔细了。我这手艺可是独门绝活,能看会多少靠你们自己领悟了。”杰克警长一脸骄傲道。
比利小子拍了拍许的肩膀,高兴喊道:“谢谢警长!我和彼得一定好好学习领悟。”
杰克警长仔细端详了下比利小子身边的少年人,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继续专注干活。
许看着眼前搭得乱七八糟、甚至有点歪斜的白色大木屋,听着两人“真诚热情”的对话,则有点惊讶,有点懵,又有点想笑。
“不要笑,憋住。”比利小子在许身边提醒道,“这个木屋是杰克一块一块木头搭的。他一直吹嘘自己的木工手艺比自己的枪法好,最受不了别人说他的木工手艺不行。因此镇上人人都说杰克这屋子盖得好,盖得有特色。”
毕竟有求于人,许于是忍住了笑,侧头看向一脸平静、似是见怪不怪的比利小子问道:“杰克不知道自己这木匠活一塌糊涂吗?”
“他原来应该是知道的。”比利小子悠悠道,“后来夸他房子的人多了,甚至有些需要他帮忙的人为了讨好他还会重金请他做点小木艺品……我估计,杰克现在怕是已经相信自己木工很行了。”
“众誉加身,不能自知。这就是权势和谄媚的威能啊。”许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站在梯子上很认真专注修理屋顶的杰克,道。
不过是帝国庞大行政体系下最基层的一个西部小镇的治安官而已,就能够让众人去讨好阿谀使被奉承者迷失其中了。
可想而知,帝国更上层、权势更盛处是什么风景了。
“你这话很像卡伦先生的风格,不过很有道理。”比利小子扭头看着许,道。
她现在愈发相信这位许彼得少爷和卡伦先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了。
许笑了笑,瞄一眼杰克警长,又看向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和人影的白色大房子,有点奇怪问道:“杰克警长没有家人吗?还是家人不在镇上?”
比利小子的神情立刻变了,她将中指竖起,示意许噤声,然后头伸过来,靠近许耳边,小声道:“听说,杰克原本是有家人的。当时杰克在大城里工作,嫉恶如仇,一身正气,前途无量,号称铁面杰克,有一个温柔漂亮的老婆,一个调皮的大儿子,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但被仇家寻上门来,老婆被凌辱虐杀,儿女被活活烧死。后来,杰克疯癫消沉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他就来到了风沙镇,成了变色龙杰克。”
真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呀。
许倒没想到杰克警长还有这么一段悲情往事,不由得好奇问道:“凶手找到了么?”
“听说找到了,是一个道上的混混,被杰克抓进去关了三年。三年后出来,未婚妻和别人结婚生了娃,唯一的老母亲穷困潦倒没钱买药病死了,未成年的妹妹没有生计只能出去卖还得了不干净的病。而且他声称自己是被杰克冤枉抓进去的,因此才挟恨报复。”比利小子嘴里边嚼着口香糖,边表情淡然道。
底层之人的无助和挣扎,各种悲伤凄惨的事情她已经从风沙镇的住民、旅客、淘金者、亡命徒口中听过太多,在流浪的几年里也亲历过不少,早已明白这就是现实,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与其做无用的叹息伤感,显示自己多么富有悲天悯人的同情心,不如努力自强,等有能力了多帮帮别人,正如卡伦先生帮助自己一样。
许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只能说道:“所以,不能在杰克警长面前谈论他的家人。是吗?”
“你可以谈论他的木工活不好,也许杰克只会让你滚出他的家门。”比利小子盯着许,声音和面色都无比严肃道,“但你若谈论他的家人,估计你就再也走不出他的家门了。”
许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白色大木屋,平静道:“你说得不对——”
比利小子眼睛一瞪。
许望着修理屋顶的中年男人,继续道:“这不是他的家,这只是他的房子而已。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家了。他再怎么修理,也修不好了。”
比利小子一愣,然后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