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恋慕之心不回转京城的气氛,随着这一场雪的停止,终于开始消融。
紧闭家门能不外出就不外出的百姓们,开始走街串巷,货郎们担着担子叫卖,冷清的街市热闹了起来。
城门口的石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告示,告示前面围了不少人,有识字的读书人将告示的内容读给百姓听,告示上说明日午时,大理寺公开审理皇长子被害案。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长安城的老百姓知道的可不少,皇长子早在当今还没登基的时候就没了,这都二十来年过去了,怎么如今又翻出来?
人群议论纷纷,却也不敢吓猜,毕竟事关皇家。
而各坊市里,住着文武百官的那些宅子,已经被禁军围了好些日子了,在今日终于有了动静,有的人家直接解封,有的则被当场拿人,被拿人的人家哭天抢地喊冤,一时间,长安城内热闹无比。
大理寺今日也很忙,大理寺监牢已经快要塞不下了,没办法,最后只能让被捉拿来的那些罪臣挤一挤,反正数九寒天的,挤一挤暖和啊。
大理寺前衙,贺境心将所有的供词,罪证,一一整理,东西实在是多,几乎堆满了整个书案,明日的公开堂审,不只是会审理赵长生的命案,还有陈家的案子,以及温沅之死,都会公开审理。
被岁月掩盖的罪孽,终究会融化于天光之下。
虽然死去的人早就死去多年,但是有时候有些公道,是替还活着的人讨要的。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宋钺提着食盒走来,不只是他,骆修远,花明庭,张满,方瑞,顾岑宴,苏芷也全都来了。
贺境心今夜会留在大理寺,最后关头,鬼知道会不会冒出个人把她辛辛苦苦搜罗的证据毁掉,反正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不会出错。
宋钺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便自告奋勇来陪夜,其他人知道了,也都一起来了。
屋内众人围着炭盆而坐,喝着茶吃着瓜果点心,天马行空地说着话,时间好像也不会那么难熬。
“说起来,等长安事了,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啊?”宋钺问。
原本热闹的气氛,停滞了一瞬,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有些别样情绪浮上心头。
“你呢?案子了结,皇上多半会留你在京城任职吧?”骆修远反问。
宋钺却摇了摇头,“这一路走来,我任职了几个县令,每一个都无疾而终,这一次,我想好好的当好端州县令。”
宋钺这话说出来,几人半点也不意外,毕竟朝夕相处,宋钺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前几天收到了燕回的信,他年后会到长安来,他约我一起去向岑大儒学习一段日子,准备下一次的春试。”骆修远说,“古大夫说,接下来要替我舅舅解毒,留在长安,缺点什么药,他好去和皇上讨。”
花明庭没有说话,只唇边浅浅漾起一抹笑来。
“你们呢?”宋钺又看向了顾岑宴,“案子了结,你打算回去继续当夫子吗?”
顾岑宴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然呢?我这张脸,想来也无法出仕当官了啊。”
“我们打算回去。”苏芷道,“不过那也是来年的事了。”
现在这么冷,又临近年关,并不适合赶路。
贺境心听着,脸上表情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她觉得按照皇帝的脾气,顾岑宴这次来了长安,怕是就走不掉了。
她也没说出来,且让这人先开心几天吧。
张满此时却在出神,听着耳边大家说着未来要做的事,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自从成为张满之后,她就一直和贺境心他们待在一起,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增长了很多见识,看过波澜壮阔的大海,攀爬过高耸入云的奇山,见识过空旷的巨大溶洞,赏过最亮最圆的中秋月亮。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了很远了啊。
那么接下来呢,她要继续跟着贺境心走吗?
若说一开始跟着贺境心走,是一个小姑娘突逢变故,面对面目全非的未来不知去向何方,本能的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现在,这个小姑娘也长大了啊。
“我的话……可以去武当学武吗?”张满扭头看向方瑞。
方瑞眉心微皱:“我们山门很难进的。”
“我可以给咱们门派捐一笔善款。”张满说,“给师兄师姐师伯师叔们添几件衣裳,换把可心的武器。”
方瑞:……
“虽然难进,但谁让你遇到了我呢,放心吧,到时候我带你上山。”方瑞拍着胸脯保证。
这一出,闹得众人都笑起来。
笑声传出去,月光撒在雪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聚份有时尽,他日再相逢。
天高水长,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吧,总要见过不一样的山河湖海,方能不悔人间来一趟。
日头慢慢升到头顶。
虽然有太阳,但今天却也格外的寒冷。只是再冷,也无法冻结老百姓看热闹的心,大理寺门口的这条街,人潮涌动,最前面已经挤挤挨挨的站了不少人。
大理寺外,竖立着一只巨大的鼓。
贺影心穿着一身白,头发挽在头顶,只用一根小木簪簪着,他手里拿着两根鼓槌,日冕上的指针已经到了午时,他抓着鼓槌,开始用力敲击大鼓。
大理寺大门洞开,贺影心敲完鼓,拿出一纸诉状,要替自己的父母和祖母伸冤!
人群一片哗然,告示上说,今日会审理皇长子赵长生遇害一案,这少年郎却一身孝衣击鼓鸣冤,难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什么猜测都有。
大理寺卿作为凶手之一已经被收监,贺境心手持帝令,坐在高堂之上,审理此案。
而此时大堂之上,除了主审官位置之外,还有两把椅子,上面分别坐着皇帝和三公主赵如意。
贺境心接了状纸,开始一一提审嫌犯问话。
外面来观看审案的百姓和各路官员,听着里面的审问,然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恍惚和震惊。
贺境心先是请了温家人上来作证,在长安自然也有温家的商行,商行的管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二十多年前,贺从渊背着赵长生来到温家族地的时候,管事那时候就在温家族地里,自然是知道这一回事的。
如此,先证明了赵长生并未死在八岁那年,他被自己的隐侍救下,之后一直待在温家族地。接着又传唤苏芷,作为当初被赵长生和贺从渊救下的人,苏芷能够证明赵长生后来在靠山村娶妻生子,生下的那个孩子,便是如今击鼓鸣冤的小小少年郎!
皇帝要的是贺影心身份的名正言顺,这是皇帝的目的,却是贺境心接下来案件的起点,只有贺影心身份被肯定,再由贺影心这个做儿子的,替父母伸冤,才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