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散入千万条溪流的高山泉水,他们谁也没开口说半个字,只是沉默着各自离去。
青砖铺就的官道尽头,只剩下苏酒和萧廷琛两人。
萧廷琛扔掉沾血长刀,“寒毒熬过去了?”
苏酒站起身,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萧廷琛面白如玉的面庞上,清晰浮现五个鲜红指印。
她冷声:“为什么要找赵夫人?你觉得你斗得过她是不是?”
萧廷琛抿了抿薄唇,没说话。
他永远不会告诉苏酒,他是为了她才约赵惜琴的。
否则,对她而言,负罪感未免太重。
苏酒仍旧仰头注视着他的双眼:
“萧廷琛,如果从前我对你还有几分喜欢,那么在我亲眼看见你和别的女人行夫妻之事以后,在我亲眼看见你心狠手辣弑杀老师以后,那点喜欢,将再也不复存在。
“萧廷琛,我恨你,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萧廷琛仍旧没说话。
他伸手,想要为少女拭去眼角的泪珠。
却被重重推开。
他淡然一笑,“苏小酒,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他转身开始给“司空辰”收尸。
还没碰上,就又被苏酒推开。
少女冷静得可怕,“你别碰他,你不配!”
萧廷琛挑了挑眉,退后几步,抬手作请,“你配,那你来收尸好了。正好,还省得我费力气。”
这话落在苏酒耳朵里,真是绝情至极。
她抬袖揩了揩眼泪,先缝合了头颅与尸体,才捡起长刀,费劲儿地开始挖坟。
萧廷琛盘膝坐在松树下,慢悠悠吃着摘来的野果。
不时打量一眼满身大汗的苏酒,指点江山般道:“坟坑挖浅了,会被野兽刨开的,再挖深点!”
苏酒越发哭得厉害。
一想到自己竟然喜欢过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她就伤心不已!
她哭着,挖了整整四个时辰,从晌午挖到日落,才终于挖出一座像样的坟冢。
她郑重其事地把“司空辰”葬进坟冢,还不忘在坟墓前磕了三个头。
萧廷琛都快憋不住笑了,嘴角一抽一抽,看起来很有魔性,“苏小酒,等太阳落山,野兽就该出来了,你到底回不回家?”
苏酒压根儿就不想跟他讲话。
她起身,边掉眼泪边往金陵城走。
萧廷琛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故意去踩她的影子。
总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苏小酒,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苦心。
最后一抹余晖从檐角滑落,城郊草庐里,小书童们都收拾包袱离开了。
一盏孤灯缓缓亮起。
身穿雪白儒衫的老人,慢悠悠踏进篱笆门。
他在屋子里收拾了几本书,又在院中挖出一株君子兰,好好栽在瓷盆里。
正要离去,破风声响起,一道黑影落在园中。
月色如华,黑影单膝蹲下,随意捻起地上散落的兰花枝叶。
他开口,嗓音低沉:“这两株双生君子兰,老师精心培育了十九年,枝繁叶茂甚是美丽。如今老师剪掉其中一株,是何道理?”
他身穿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面庞,只能看见面部轮廓俊美潇洒,嫣红薄唇弧度邪肆。
与萧廷琛,竟有七八分相像。
司空辰微笑,“自古以来,皇位就由嫡长子继承。明与暗,光与影,正如太子在为元敏作嫁衣裳,他萧廷琛,又何尝不是为你作嫁衣裳?”
“老师狠得下心?”
“自古规矩如此,无所谓狠不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