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回忆早已蒙上了一层尘土,此刻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拂去了上面遮掩的尘埃,将那些回忆渐渐显露出来。
……
若凝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父母靠种地织布为生。
女人嫁过来后,日子也算过的安稳,可惜婆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自从女人怀孕后,事情就开始发生了改变。
女人外表生的柔弱,性子也一样,什么都听丈夫的话。
后来,女人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的讲话。
婆婆告诉丈夫,倘若她生下的是女孩,便要将孩子活活溺死,只有这样,女婴才不敢投生到她肚子里,下一胎才能生出男孩。
女人不敢想象,婆婆当时是怎样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些残忍至极的话。
女人听完后,惊恐捂着嘴,只觉浑身冷汗涔涔,仿佛在冰窖里走了一遭,她知道丈夫和婆婆重男轻女,却没想到会产生杀死自己孩子的想法。
眼看就要到临盆的日子,女人内心陷入无尽的煎熬,脸色越发憔悴。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
她再次试探询问自己的丈夫,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女人顿时心灰意冷。
最后,就连老天爷也不眷顾她。
临盆那日,女人生下了一个女婴,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冷汗淋淋。
身体撕裂的痛,心里的痛,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毫不留情拍打过来,将她淹没在绝望的海浪里,发不出任何反抗的声音。
她流着泪,手臂颤抖不止,抱起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将长命锁给她戴了上去。
刚生产完,女人忍着肚子里仿佛针扎的折磨和痛苦,艰难爬下床,躲开丈夫,抱着孩子跑到了山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不见血色,身体虚弱不堪,边跑边摔在地上,摔倒了,咬了咬牙撑着手臂又继续爬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离村里有多远,她终于承受不了身体给她带来的痛苦,膝盖一软,狠狠摔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孩子大声哭了起来。
女人慌忙爬起,抱着怀里的孩子,拍着婴儿的背,轻声哄了起来。
然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意识到自己要和娘亲分开,将所有的情绪转化成了悲伤的啼哭。
女人死死捂住唇,眼中泪流不止:“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她手指发抖,抚摸着女婴柔软的脸蛋,眼睛已经红肿不成样:“你命苦,投在了娘亲肚子里,娘亲没本事,没办法护着你。等来世,你要寻个好人家,不要再跟着娘亲受苦了。”
“娘亲不想扔下你的,可是娘亲没办法,只有这样,你才有一丝希望活下去。”
这里离村子远,只要有好心人路过,将她带了回去,就有机会活下来。
她不是个好母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她恨自己。
这事过后,女人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后来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睛。
十几年过去,女人却苍老的仿佛五六十岁的老妇,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满是风霜磨砺的痕迹。
最令人惋惜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婆婆前些年生病去世,丈夫顾念夫妻情义,没有抛弃她,当年那件事成了横亘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扎进肉里流了血,再也无法根除掉。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孩子。
男人说,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其实他也后悔了,可是再多的自责和悔恨,也弥补不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女人孤身一人坐在院子里,眼睛看不见,手中继续缝着小孩子的衣服。
锋利的细针时不时扎在手指上,女人感觉不到痛,擦了血,一针一脚地缝了起来。
直到察觉到有人靠近,女人放下手中的衣物,将空洞的眼睛转向他们:“你们是?”
裴怜舟道:“我们受人所托,有件东西要交给您。”
说完,裴怜舟拿出长命锁摆在桌上。
女人看不见,只能用手指摸索,握着长命锁,指腹在上面细细摩挲。
下一刻,女人神情忽然激动,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颤抖道:“你们是谁!?”
裴怜舟道:“在下是一个道士,能看见非凡尘之物,你……想再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