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京城早上已经有些寒凉,太阳露出了一个头后,施氏坐不住了:“亲家的郡主儿媳与世女孙女就是不一样,咱们担心枯坐了一夜,她们竟然还未起床。”
顾老夫人知道施氏有气,可她有气自己就没气了,下面跪着的不仅是她姑娘还有自己儿子呢。
所以她说话也就不大客气:“她们母子一个缠绵病榻十来年,一个在外担惊受怕十来年,不过多睡一早上施夫人就等不住了?”
施氏被堵了一口气,便咳嗽起来。
绿柳端上来一杯半温的蜂蜜水:“施老夫人喝两口水润润,刚刚小丫头来报,云月院有动静了。”
这下施氏更气了,起来了就起来了,没起来就没起来,什么叫有动静了!
等秦明月母子俩人到了秦府待客的正厅后,才发现不对劲儿。
“祖父,祖母这。。。。。。”
“来祖母这里来。”顾老夫人招招手,秦明月乖巧的走过去。
“这是你二婶的爹娘,吕老大人跟施老夫人。”
等那边吕老大人与施老夫人跟洛云郡主见完礼后,秦明月才对着二人行了福礼:“吕爷爷,施婆婆好。”
这。。。。。。两人没了脾气,大元朝唯一的一位堪比公主的世女给自己行礼,还如此懂礼貌,倒把他们心里的气放了出去。
吕家能进了秦坚的眼,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比如这老两口,就是老实端方的人,也才会一辈子也就混了个五品。
秦坚看看老妻又红了眼眶,叹了一口气:“月儿啊,今日叫你来呢,是为了当初你被拐走的事儿。”
“祖父可是要为二叔二婶求情?”
顾老夫人感觉到秦明月想要站起来,她哀哀的叫了一声:“月儿~”
她是娘亲,也是祖母!
可偏偏堂下跪着的孽畜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拐了另外一个骨肉的骨肉,她恨啊!
“祖父并非要为你二叔二婶求情,你是个聪明孩子,就知道这事并不是咱们家按平就算了的。”
秦坚恨铁不成钢,瞪了几眼跪着的秦永怡:“你们俩还不赶紧说清楚,说清楚后就滚吧!”
说完,他把头扭到一边儿,分明红了眼睛。
“明月,是二婶错了。”吕萦心哭得满脸泪水。
原来当初秦永怡初到吕家不适应,吕家大嫂钟氏就常常给他做好吃的,然后宽他的心。
钟氏二十来岁又带着目的,秦永怡十一二还是个孩子,再日积月累的挑拨下,就恨上了爹娘与大哥秦坚。
等秦家人回朝的时候,秦永怡夫妻俩得知大嫂因为生明月的时候身子受损很难有孕,也就没设防,回家转头就跟钟氏说了。
钟氏就怂恿他们,秦家三男人俩状元,就妹夫一人白身。现在读书是来不及了,要不就把郡主之位弄到手。
第一次秦永怡夫妻二人还严词拒绝,甚至好几日不回吕家了。
可架不住有人日日挑拨啊,再加上小两口回到吕家后,感觉自己就像是外人,而婆婆也更加疼爱大嫂与侄女,对自己跟儿子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一来二去钟氏的话就入了她们的心。
吕氏说完,秦永怡双手撑地,红着眼:“爹,那时我才十一二,您就忍心把我放在岳父家中,不担心我受委屈吗?”
秦坚未曾说话,反倒是顾老夫人拍桌子大喝:“孽畜孽畜!”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秦永怡跟前,弯下腰与儿子四目相对:“你可知那囚海是何地?春日还稍微好受些,夏秋两季狂风能把房子掀翻。土地贫瘠,全是连绵的细沙,杂草都长不起来。
还有吃食,全是腥臭的海货,淡水每日得去十几里外排队挑。我与你大嫂日日纺织才堪堪温饱,才能给明月吃上几口米糊糊!”
说到这里,洛云郡主皱着眉起身,她扶着顾老夫人后问秦永怡:“二弟真的埋怨爹娘把您扔在京城?”
吕萦心看着丈夫,脸上露出愤恨:“不然呢?谁家孩子不想跟爹娘在一起?”丈夫跟她算是青梅竹马,有什么心事也都会跟她吐露。
那时候,他日日呆坐思念又怨恨爹娘,她心疼极了。
洛云郡主也看着吕萦心:“可你大哥也曾经跟我说过,不论他如何优秀,爹娘总是偏疼弟弟的。外祖家的花灯给了弟弟,娘也爱抱着弟弟。
明明那时候他可以因为与我的婚约留在京城的,爹娘还是带他走了,那时候你大哥也不过十五六。”
这些话是她生明月的时候,因为请不到好的产婆伤了身子时他说的。那时候他还未入朝做官,也可以像二弟一样被寄养在旁人家中不用去囚海吃苦的。
秦永怡瞪大眼,看着自己大哥。怎么可能呢,爹娘一直是最喜欢大哥的。而秦坚与顾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就连吕治夫妇,想到家中的老大,还有跪着的小女儿儿,也悲从中来。
洛云郡主却步步紧逼:“你大哥不想去囚海,他觉着委屈了我,所以日夜苦读,要不是他在爹被贬期间中了状元,你以为你能安然做你的秦家二老爷吗?”
她广袖一甩,指向门外:“你若是思念爹娘,那官道宽阔,八年你都走不到囚海?明明是你自己无能,凭什么怪你大哥,怪我的明月!”
最后这几句洛云郡主几乎是嘶吼着说出口的,这么多年她把仇人的女儿当亲生的看,还日日因为觉着抢了人家的女儿愧疚。
甚至她想过,以后跟着明月去碎石关养老,手里的家产就给了老二一家傍身。一是为了给星儿底气,二便是为了补偿弟媳这么些年忍受女儿认自己为母亲之苦。
“怎么会如此啊~~”顾老夫老泪纵横:“当年咱们家摇摇欲坠,我与你爹想着说不定路上便会遭人暗算,所以将你留在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又是官宦府中,裴家不敢太过分。”
而后她又对着秦永寿道:“爹娘知道当初你不想随行,可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京城的世家子里出类拔萃,裴家是断然不会放你成长起来的。所以我与你爹便想着,带上你,世上也只有我俩会拼了命去护着你。”
她哪里知道,两个孩子都会在心里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