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蕴秀站在花灯下,就是这个位置。”巧娘朝着街中间走了几步,站在自曾经站立过的位置,继续平静述说:
“百姓们在我身边往来欢呼,我一回头,就看到哥哥在城楼上对我笑着,他温柔的朝着蕴秀挥手。
可下一秒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他朝着我们挥手,然后转身奔跑下城楼,同时蕴秀也发出尖利的叫声。我回头一看,几城楼高的花灯就这么倒了下来。
巧娘灵敏,她一手抱起蕴秀想要往外跑,可花灯倒得那么快,我大腹便便走不动。”
长公主皱着眉,双眼看向虚无的天空,仿佛再次回到了梦魇里。在梦魇里她以旁观者的目光,再次经历惨剧。
公主的奶嬷嬷心疼,颤抖着抱住她,恨不得替她去痛去死。
蕴秀接过娘亲的话,只是她没那么平静,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入梦,这地狱般的场景都会让她颤抖想要逃离。
所以,她的声音暗哑,像是地狱里出来锁门的鬼魂般阴森:“巧娘姑姑见娘跑不了,便用力把我扔了出去。
然后她后退几步,用力撞向娘,把娘撞出了花灯到底的范围。然后哪个火啊,花灯居然是油纸做的你们说好不好笑?”
“哈哈哈,我觉着很好笑~”蕴秀干哑的笑了几声:“花灯倒到一半,就成了那么大那么大的火球。”
她把手臂抡圆,头微微后仰看天,仿佛天上真有那么大一个火球:“就这么压在了巧娘姑姑身上。我看着她站着,穿过花灯的框架,在花灯里变成了一个火人~~会跳会动的那种,就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
这样,这样。。。。。。哈哈哈哈哈~~~~”
众人被她的描述吓得毛骨悚然,而她却在笑,眉眼里都是真切的笑意,没有一丝作假。
“你娘怀着孕?”裴正和哆哆嗦嗦,他的牙齿止不住的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啊!”蕴秀露出惊讶的表情:“裴大人是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裴正和萎靡在地上,他知道那夜的花灯是个局。可他知道的是,这个局是针对皇上的,而澜意与蕴秀只是出场一下会被完全保护的饵。
那时候皇帝与秦家,还有霍家联合,一度给裴家造成了麻烦。可裴家并不打算背上窃国的名头,只想除掉不听话的皇帝,然后扶植起来一位听话的傀儡。
他想着,反正也是澜意的外甥,想来对她的公主之位是没差别的。
蕴秀见裴正和好像是真不知道,她眯起了眼睛:“裴大人听完故事吧。”
那时花灯压住巧娘后,皇上不顾阻拦出了城门。周围百姓被这场变故吓得到处乱窜,不少人身上都着了火,痛苦的奔跑打滚。
皇上边跑,边吩咐守皇城的护卫们出来救火,而他朝着公主与蕴秀跑去。
就在他奋力抱起澜意长公主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了数位骑着马的黑衣人。
他直觉不妙,回头一看城门已经被人堵了起来,而四周百姓们慌不择路,到处都是凄声惨叫。
皇上心一横,抱着公主开始在街边的巷道里穿梭,而当时才五岁多的蕴秀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
这些骑马的黑衣人总是能在乱窜的人群中找到他们三个,这让皇上与公主的心沉到了谷底。
两人只都知道,这是针对他们的一场阴谋。
兄妹俩还没来得及商议对策,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两人都眦目欲裂。
蕴秀慌乱中之下没跟上,并且在被人撞倒在了地上。而这时候一匹马跑过,准确的踩在了蕴秀的大腿处。
皇上赶紧把长公主放在了巷子里的墙边,就在他要出巷子抱蕴秀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衣袍上满是的鲜血。
来不及细想,他趁着对方还没找到,抱起蕴秀就往巷子里冲。而靠在墙上的长公主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抱起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女儿的一条腿却从裙子下的裤腿中掉落。自己摸过很多次,白嫩嫩的小腿就这么带着一只被火光照耀到流光溢彩的绣鞋,落在了路上。
蕴秀示意嬷嬷扶她下了步辇,这就这么一跳一跳的,跳到了滑倒在地的裴正和跟前:
“裴大人,你事后可有听说,那巷子口。。。。。喏,就在那里~”蕴秀弯腰,凑近裴正和耳边,跟他指着对面的小巷子口:
“那巷子口掉了一截小孩儿的腿,蜀锦的绣鞋上镶嵌着指头大的东珠,都没人敢去捡了换钱。”
裴正和全身都在抖,他看着面前的女儿,想到传言。确实跟皇上的生母有几分相似,因为她们是祖孙啊!
忽然,蕴秀一把撩起裙子,然后淡定的捞起一只空荡荡的裤腿,在裴正和跟前打了个死结。
看着被吓到缩在石狮子脚下的父亲,蕴秀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制止住了要说话的母亲,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她靠在石狮上保持平衡,手里把玩着瓷瓶:“你想不想见弟弟?”
“蕴秀!”长公主上前几步,她不知道女儿想要做什么,心里满是担忧。
“母亲,您先等等。”蕴秀回头对着自己母亲微微一笑,哪还有对着自己父亲那种凄厉,完全就是一位可人的小姑娘。
“你弟弟还在?”裴正和双目有了神采。
当年公主与他成婚六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而后通房姨娘数位依旧全生的是女儿,他甚至都做好了招赘的打算,可现在他不仅找回了女儿妻子,还有个儿子?
“想想,蕴秀你带爹爹去见见弟弟。爹爹保证,保证给你,还有你娘一个公道。”
蕴秀却把手里的瓷瓶扔在了脚下:“想要见弟弟,那就先吃了这瓶里的药。”
“这。。。这是什么药。”
“放心吧,不是要命的药。”蕴秀空出手把玩着耳边的流苏:“你爹娘对我与娘亲能下如此狠手,未必就不能对弟弟下狠手。
你把这药喝了,往后就不能生孩子了。这样裴家就弟弟这么一根独苗,我也能放下心来带着他回到裴家。”
一边的秦明月瞪大眼,长公主的这位女儿是个狠人啊!若是裴正和真的喝下了药水,这裴家便到头了。
不过万一他们临死反扑,要拼个玉石俱焚,也不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