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三日,青山县到处贴了布告,说是六月十二在西城门处有要事宣布。
堵不如疏,有些事儿任由百姓瞎猜,还不如说清楚。
于是六月十二日这天午后,就有人在西城门前的空地上等着了。还那脑子灵活的,从家里搬来板凳椅子,一文钱就能坐。
卖瓜子的小贩也是齐聚,吆喝声此起彼伏。
杜秋月伤好了后与王兴明俩人照看着店铺,知道自己这继弟喜欢看热闹,吃过午饭她就赶人:
“你别在这里咋呼了,赶紧去打听打听消息。我不识字,等你回来跟我说呢。”秋月现在对他少了些恐惧与讨好,倒有几分姐姐的模样。
王兴明挠头:“那行,你你。。。。无聊了就嗑瓜子吧。”
本来他不咋喜欢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姐姐的,可两人经过磨难后,好像气氛莫名的就有些改变了。
王兴明脱下短打换上青蓝色滚白边长袍,头发分一半再头顶用同色布巾包好,穿上半筒布靴。再加上王兴明能吃能长,还真有几分年轻小掌柜的模样。
到了地儿,王兴明看着差点要命的西城门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嫂子说过的一句话: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也不知道用得对不对,反正这些诗挺能抒发感情的。
做了感叹,他找到小贩买了一包瓜子,又找了靠前的地方买了下一个座位坐下。有相熟的街坊打着招呼。
也有人看他虽然年纪小,可打扮做派挺靠谱的,一来二去,这话搭着,就搭熟了。
等到傍晚,萧先生被衙役们护着到了,他在临时搭建起的木台上做好后,一队士兵列队左右,气派的很。
见萧先生来了,本来聊着的众人都跟鹌鹑似的。
王兴明知道嫂子大哥都跟着将军做事,也知道这萧先生是将军派来的,他脑子就开始转了起来。
这大人肯定是希望与百姓打做一片的,不然为什么要亲自到场,派个衙役来念念就成了呗。
于是他主动起身,朝着木台上的萧先生作缉:“大人可吃过了?”
哎,这孩子上道。萧先生看了一眼他跟前的瓜子皮:“吃了,小友没回去吃饭?”
来了这么久还与百姓隔着一道鸿沟的他正头疼呢,那木城县的木德义走在大街上就能与百姓聊起来,这青山县的百姓见到当官的跟见到阎王一样,别说聊了,远远看见了掉头就跑。
“懒得跑,这凳子我可是花了一文钱的。”
听到王兴明这么说,旁边卖位置的老叔头都要埋地里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平白无故你跟大人说这个干嘛啊!!!!
萧先生看了一眼吓到快发抖的中年男人,嘴角露出笑意:“哟,这生意做的不错啊。一文钱不算贵,各取所需甚好甚好。”
嗯?大人说甚好?卖椅子的男人肩膀微微松了些,可还是不敢抬头看。
王兴明见大人对自己挺和蔼的,就明白自己想对了,他仗着自己年纪小跟人聊了起来。
“这里还有卖馍的,这馍比家里的饭好吃呢。特别是红糖馅儿的,油润油润都吃不出是三合面做的。”
说着,王兴明叫叫着那边躲在城墙根下,端着竹篓拴着白色围裙的婆子:“婆婆来来来,每个馅儿都给我拿一个!”
卖馍的王婆子从王兴明说到馍的时候就开始躲了,可她一挤周围的人就一让,根本躲不住。
听到王兴明的叫喊后,她不想去又不敢不去。
只能心里喊着:小阎王哎,你做什么哟!
“一个红糖馅儿,一个苏子馅儿这俩是甜甜口的。”王婆哆哆嗦嗦,背对着木台,感觉她要抖起来了。
接着王兴明又要了咸口的韭菜粉条馅儿,油渣萝卜馅儿,咸菜豆芽馅儿的,一共二十五文。
他站起来笑嘻嘻的,伸手朝着木台上递:“大人要不要尝尝?”
萧先生挑眉,这时候一位士兵走近悄声道:“这是秦先生的小叔子。”
嗯?
“不是咱们安排的。”
哟!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子上道!
萧先生看王兴明更加顺眼了几分:“要要要,小友推荐的肯定不错,那给我一甜一咸如何?”他听说过王景旭家里的情况,没想到这秦先生不仅有治世之才,还有治家之德啊!
一老一少,隔着木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聊。虽然旁人并没有加入,可也都松弛不少,至少他们不再低着头敢看木台上的人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城里炊烟渐熄,坝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王兴明知趣的坐回了位置上。旁边的位置都挤满了,他的也没人坐,老实空着呢。
“铛铛铛~~~~”角落的衙役敲响了手里的锣,全场安静下来。
萧先生站起身来,朝着百姓拱手道:“我萧某听从将军临时调遣来到咱们青山县已有月余,到现在才抽出时间与众位打照面,实在是失礼了~”说完,竟然弯腰拜了下去。
本来还坐着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官儿,顿时忙不迭的起身,带倒凳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算是后面被凳子踩了脚,也不敢出声,只敢长长躬身,连连道‘不敢不敢’。
“众位起身,起身!”萧先生抬手示意:“老夫只是代理一段时间咱们县里的事务,各位乡亲不必把我当成朝廷命官看待。都坐下吧,都坐下。”
他没坐谁敢坐?
王兴明敢!他一屁股就坐下了,还扯了旁边的人:“快坐下,大人公务肯定繁忙,哪里有时间在这里一请二请三请的。”
他声音大动作小,除了挨着的知道自己是被他扯坐下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见他们坐下了,那些人心一横也跟着坐下,大人们多忙,确实没时间跟自己在这里磨叽。
有人坐下,旁边的人就会跟着坐下。于是以王兴明为中心,人群像是波浪一般矮了下去。
这弄的本来安插在百姓中间的士兵还有些愣,自己这都还没开始游说呢,咋就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