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明被冻个半死,他从遇到第一队打着火把巡逻的队伍时,就跳下了水扒着船舷飘着。
一路他远远看到官道上设了不止一道卡,而且他听到了这些人说只抓住了一个,说是剩下的藏进了路边的灌木林里,正派人回去禀报,多派人来搜寻。
他的脚疯狂在水下拨动,企图让船漂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官道上的已经没了火把,王兴明已经快被冻僵,只是机械的冻着双腿,整个人在倒映着月光的水波下像是索命的鬼魂,雪白的脸雪白的唇不停的抖着。
终于,他看到了眼熟的景色,河边一棵非常大的水车,还有一棵特别大的槐树。这个庄就叫槐树庄,是大河镇最南边的一个庄子,与青山县挨着的。
不过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耐着性子飘过了水车。忽然他寒毛直竖,树下水车边有一个火点明灭,有人!
他心里暗暗夸自己聪明,冻僵的脑子想着要怎么跟大嫂说才能让她夸自己。又飘了很远,王兴明才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哆哆嗦嗦的爬上了河岸。
匍匐一会儿没动,确定没有人了后,他才起身飞奔。可腿脚已经麻木,上半身前倾,下半身跟不上,一个狗吃屎摔倒在了满地的石子上。
躺在地上缓了缓,他才又爬起来几下跌跌撞撞的往乔家庄跑。好在他跑了起来,身子逐渐暖和,虽然肚子饿的难受,可这个时候人命关天。
他想着等嫂子回来要让她带着去碎石关吃牛肉包子,要吃个够的意念,足足奔走了一个时辰,才隐隐看到乔家庄后面的大山。
身上的湿衣裳都快冒烟了,他才停下来歇了会儿。肚子饿的实在难受,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他走到路边的麦子地里,撸下来两把还嫩嫩的麦子粒揉了揉,扔进嘴里。
嚼吧嚼吧咽下,肚子里没那么难受了,他又连着撸了两把,然后边走边吃下了肚子。
望山跑死马,从看到大山,到跑拢乔家庄水田,王兴明又跑了大半个时辰。
“爹!爹!开门开门!”
王兴明把家里的院门拍的震天响。
“这短命鬼,半夜这是要做啥!”
“来了来了~”
王老头抱怨着,汴氏连忙披衣起床开门。
“兴明,这是啥时辰啊?”
“别管啥时辰了,快去救嫂子她们几个,快点快点。”
汴氏被吓了一跳,抓住张牙舞爪的王兴明:“这孩子,衣裳咋湿了?”汴氏蹲下摸了下他裤腿,也是湿的。
“这个天也冷不死,半夜三更的咋呼什么。”王老头在屋里没出来,只是声音里透着怒气。
王兴明脑子已经有点混乱了,他只记得要救人,所以抓住汴氏一直说:“快去救大嫂,晓花。救人救人,快点救人。。。。。。。”
王老头还在屋里呵斥,而听到响动的杜祥也出了门。
小孩子脑子好使,他点了油灯拿过来,见到王兴明满脸通红,眼皮耷拉着就知道这个王家哥哥发烧了。
“娘,您慢些,我去喊人来。”
这么久杜祥也知道王老头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跑出院子,路过王兴言家没有停留,径直拍响了王兴贵家院子门。
“三嫂,三嫂,您快起来看看四哥!”
何氏正在梦里抢秦明月的糕点吃,被拍门声吓一激灵。
她踹了一脚旁边睡得鼾声四起的王兴贵:“快去看看咋回。”
王兴贵翻个身,嘟囔着:“才喂了,我刚眯着”
何氏顿了下,看在这死男人每天喂半夜喂孩子的份上,她就起来吧。
于是她穿上鞋子,边走边绑衣裳带子,出了房间门。
一出门她就听到那边有声音,赶紧出去开了门,就看到杜祥小小的身影往回跑。
那边还传来王兴明的声音,还有汴氏惊叫:“兴明,兴明,别往地上睡。”
何氏心里一惊,跑了两步又转身跑回屋里,对着男人的屁股就是一脚:“起来起来,出事了。”
没管男人,何氏跑去了王老头家。路过王兴言家的时候,还用力踹了两脚院子门:“二哥,起来起来。”
王兴贵被一脚踹醒,见媳妇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他也跟着跑了出去,也顺带拍了几巴掌二哥家的院子门。
“咋回事?”几人把王兴明抬到了床上,王兴言才揉着眼睛过来:“我爹呢?”
汴氏一窒,你爹还躺尸呢!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出来:“你去喊你爹。”
“兴明,兴明。”何氏拍了拍王兴明的脸:“咋回事,你说的什么?”
王兴明已经完全混乱,他嘴巴嘟囔着,可声音就像是吐泡泡,一个字听不清。
“哦!”汴氏突然出声:“兴明说救人,就嫂子跟晓花,还有什么青山县!”
“什么?”何氏听不得秦明月有什么事儿,她飞奔出门:“我去看看赶车的回来了没有。”
何氏找了一圈,发现马车少一辆,她手脚发软,猜测莫非是马车掉进了河里,只有王兴明会水所以爬起来了。
一咬牙,王家男人都不顶事儿,她去了鸭舍找钱大爷。大嫂与钱大爷关系好,这事儿钱大爷定然不会不管的。
实在不行,她还打算去找乔金辉,柳明达,嫂子是两个庄的财神爷,她不信这两人会不管。
好在钱大爷在鸭舍,听到何氏咬着牙齿说完事情经过,钱大爷微微一想:“兴贵家的,你先回去看好娃娃。兴明说了青山县,我想可能是县里出事了,不可能掉河里。”
“钱叔,钱叔,你叫柳庄的人救下我嫂子。”何氏快哭了,她忍不住的上下牙齿相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好几次都咬到了舌头,一说话就一口血。
这可把钱大爷吓了一跳,赶紧扶拉着她往王家走:“孩子你别急啊,我让大牛去找将军。你可知道小霍将军,他跟秦丫头熟着呢。”
钱大爷把何氏送回了王家,然后自己又看了看王兴明,确定这孩子已经糊涂了,问不出什么来,他才急匆匆走了。
汴氏一边安慰何氏回去看孩子,一边让俩兄弟把王兴明的衣裳换了。她心里担心着杜秋月却不敢说出来,手脚麻利的去给王兴明熬驱风寒的草药。
这个时候王老头才出屋:“旁人来过?”
汴氏熬着药没抬头:“嗯,钱大哥来了,又走了。”
“家里的事儿怎么能麻烦别人,还有这半夜三更的,要报官也好找人去寻也好,也该天亮了再说。”王老头不知道在气什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又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