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福祸相倚.天机多变(1 / 1)

剑南生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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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格格见到海查布的凄凄惨惨,仿佛闺阁女子一经苦难,便伤感不已。本以为他身材雄壮,大有西楚霸王项籍之风,怎想到他亦有脆弱不堪之一面。其是世人皆如此,有时面对伤心时都会忍之不住,黯然神伤,所谓斯人已去,生之何求,人生在世,忽然而矣!此生已成憾事,夫复何求?

白碧尘一干众人见到这海查布如此悲伤,都茫然无措,不知该当怎样才好。清心格格见这海查布在这大庭广众如此形态,气得无以复加。想起袁承天袁大哥肝胆昆仑,英雄豪迈的气质可是天差地别!不由神情黯然,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可是命运已注定,似乎是谁也不可以逆天改变。人生一世,如果处处不得志,受人制肘,不得开心颜。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底层民众尽不如意,帝王富贵之家也难幸免。那位南唐后主李重光国破家亡,被虏宋都,成为阶下囚,往日荣华富贵一场空,大周后早逝,小周后落入人手,不堪往事,让后人唏嘘不已!

海查布眼见这清心格格一月有余未见,神情萧索,容颜悴憔,不复当日的姝容,不觉心中含悲,心想:她只念她心中的那个承天哥哥,却不知世上还有人为她牵肠挂肚?他想到情悲处,几乎控制不住要失声痛哭。船上众人见此情形都面面相觑,并不觉得好笑,反而感同身受。凡是经历过爱别离的人都知这世间最伤人心莫过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多少痴情怨女为它生为它死,皆不能免俗!茫茫红尘,人之一生,有多少事不能如愿,哭伤多少世间的人?

久久,清心格格道:“你还哭,也不怕人家笑话。”海查布这时才发觉自己失态,适才一时忘形,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竟做儿女之态,不觉脸上一红,有些无地自容。——可是他是真得喜欢清心格格,世间女子尽有,可是不入他眼。如果今生无她,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活着?原来一个人执念愈深,爱人愈深,有时难已自拔,只有苦苦一个人煎熬,仿佛看不到前途明灯!

海查布收住心神,看了看这合船之人,尽是忤逆朝廷的乱党,便气往上撞,大声道:“你们这干逆党,劫官家大船,挟持清心格格,罪在欺君,罪在不赦!”白碧尘见他颐指气使,和方才判若两人,笑道:“我们罪在欺君?我们又不是清国百姓,我们心往故国明月,百年来从未忘却!你们是蛮夷,踏碎我河山,杀我族人,夺我田地,迫我们一无所着,形同奴隶!你还在此不知廉耻,大言炎炎,真是自不量力,总有一日山河重回汉家,将你们逐出中土,赶回黑山白水之间,那日山河日月重光,便是祭告明孝陵之时!汉人虽也懦弱,终也复国!”白碧尘虽有时也邪气横发,有时也杀人,但他内心还是心往前明,所谓盗亦有道。他只杀清廷走狗爪鹰,对仁人君子皆是宽大为怀,因为在他内心还是善恶分明,所谓道义放两旁,义字摆中间!不为其它,只为人间正气!

海查布见状,气得无以复加。他回身便见随他而来的大内侍卫,——虽然他们武功不及大内四大侍卫铁丹青他们,但是也可以独挡一面。他们呛地一声抽刀在手,作势便要厮杀。白莲花只不言语,看着他们,心想:我要不要出手?抑或根本不需要我出手,以白碧尘一派宗师的身份要打发这几个人似乎也非难事!

清心格格本要化干戈为玉帛,可是见这海查布气势汹汹,要他住手只怕不能,是以并不说话。海查布此时自是不能气妥,败了气势,便抖擞精神,亮出皇上御赐的腰刀,说道:“在下敬你是前辈,请出招!”白碧尘哈哈笑道:“不必,我从来都是随性而为,也不会装腔作势,故弄玄虚,请出刀!”

海查布也不再让,刀出如风,果然有功夫底蕴。白碧尘见刀来,他双掌翻出,中途卒变,变掌为爪,已成空手夺白刃之势。海查布岂能让他得逞。腰刀自上而下横削,势要斫其双掌。白碧尘心中冷笑:好小子,真毒!老夫无心害你,你却有心杀我。好,老夫可不容情了,教你知道以后怎么做人。

海查布依仗官家权势,更兼身有皇家身份,掌有御赐腰刀,更加有侍无恐,一时忘了这白尘可是一派武学宗师,武功自有独到之处,非是易与之辈。他刀出如风,向着白碧尘脖颈砍去。白碧尘蛇杖铁锁横江,架住来刀,手下使劲,喝声“撤”海查布手上麻,呛地一声刀落甲板。一招落败,真是武功不堪。其实原本也不至于一招失利,只因海查布一味轻敌,一时托大才致如此。他脸上一红,有些难堪。

白碧尘蛇杖顿地,腰刀跃起。他蛇杖一击刀尾,腰刀向海查布飞去。白碧尘不嗔不怒,不喜不悲,笑道:“少年人心高气傲原是有的,莫要灰心丧气,再来打过。”海查布也不作声,接过飞来的腰刀,重抖精神,拉开架式,一幅不死不休的样子。白凤城见他此状,心中只觉好笑:“便是你也配是我爹爹的对手?”

场中时对又刀杖声响,震人耳鼓。此时这海查布不敢托大,收起大意,小心应付,心想:这次再也不能丢人,因为这场外有清心格格,如果自己败涂地,生死事小,荣辱是大,这关乎清国抑或满洲勇士的令名,可不让当今嘉庆皇帝颜面扫地,脸上无光,自己死也不可以败北。是以他一出刀,便欲同归于尽的打法。白碧尘看在眼中,心中只叹息:少年心性,从来不知兹事体大,你死倒可,置清心格格于何地,让她一个人孤独寡居?清心格格脸上波澜不惊。她对海查布殊无好感,说他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未必,但说喜欢他又谈不到,总有一种介乎嫌烦与无奈的境地,不知是喜是悲?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犹如她之于袁承天那种绵绵不绝的眷顾与牵挂!也许世间每个人的性情皆不相同,人的天性是与生俱来,皆不能改!

白碧尘见他欲战欲勇,不欲败他,便欲引他使尽招数。又过二十招,心想终究纨绔子弟,难有大成。他蛇杖一格引,便将他引将前来。海查布挥刀顺着杖身削来,直削向其前胸。白碧尘将蛇杖一竖。海查布腰刀只有刀走偏锋,一直向下削大船甲板。只听夺地一声,砍裂甲板厚木,可见他势要一刀毙其性命,怎料这白碧尘蛇杖忽起变化,让人收手不成,以至砍向甲板。

白碧尘蛇杖前伸,一杖挑中其腭骨。海查布受力,身子向后翻涌,重重跌落在甲板上。腭骨碎裂,痛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服也是无法。白碧尘收杖在手,说道:“我本意杀你,但是念及人无大恶,便饶你性命。”这时那几名侍卫蜂拥而上,有人抬海查布,有人挥刀砍向这白碧尘,要效忠心,为少主报仇。海查布并不阻拦,因为他也恼恨这白碧尘出手无状,伤了自己,以至于不能说话,让他在清心格格面前丢了颜面!

白碧尘挥蛇杖再战,心中有气,不由得血脉贲张,义愤填膺,见他们今日便可想而知平常他们怎样欺侮底层民众,是以今日要重挫一下这干宵小之辈,以舒心中郁闷!

白凤城跃身于内,将手中长剑舞得山响,左刺右冲,毫不留情,抱着杀一儆百的心态。这五、六名侍卫也是深得名家真传,是以众人交上手,一时竟而难分伯仲,这下倒出乎众人意料。本来以白碧尘之想,一招两式便可打发他们,岂料这几名侍卫武功竟高得出奇。又得片刻,白碧尘对其中一名脸有刀疤侍卫大声道:“阁下遮莫便是崆峒三煞之一的罗刹鬼复公名?”他手一指另一个面目清秀的侍卫道:“这位恐怕便是前朝大将澹台灭清的后人澹台烬吧?”这二人住手,说道:“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只是效忠无主,故国无望,只有投身皇家,效命今上,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己,可比不得白掌门,一派领袖,威名边陲,当真赫赫有名!我等人微言轻不值一提。”这复公名说得倒是稀松平常,其实他身居崆峒三煞之一,是为崆峒派掌门守尘道长三大弟子之一,武功不啻于其它帮派领袖,修为为三煞之首,只因与其它二煞性情不和,出走崆峒,正值多隆阿将军讲武堂招集天下英雄豪杰为我所用,便毛遂自荐做了大内侍卫,其实他武功比之大内四大侍卫铁丹青、赵长沙均不逊色,只是人家任职的早所以名声便不如他们。他亦心下不甘,试要做一番事业给人看,今次正好随海查布出海,正可一显身手。澹台烬是前朝大将澹台灭清的后人,当年澹台灭清在袁督师麾下任职,武功卓绰,杀敌有名,只可惜后来为人陷害,被人所杀,可惜一腔热血洒忠魂!谁想其后人竟然投身清廷,效力当今,真让人扼腕长叹!先人英勇,后辈如斯,夫复何言!

其余二人为端木雄,这人生得雄壮,大手大脚高过众人许多,先前落草为寇,今又投身清廷,极尽报效之能事,另一个是个黑黝黝的汉子,仿佛病鬼,瘦得只剩骨骼,仿佛一具会喘气的骷髅,但听他行走出招格格有声,让人听着甚是诡异,心中生怵,头皮发麻。——其实这是辰州言家僵尸拳,——他也便是这僵尸门的掌门师兄的师弟言在天,只因掌门大师兄言正辰为人正直无私,忠奸分明,心底最恨奸邪小辈。一次他得知这言在天与衙门中人暗中勾结,欲害人家,夺其田产,气得无以复加,因为他生平最为痛恨鞑子,因为他们视汉人如无物,尤其百年前那桩桩惨案:扬州惨案、嘉庆十日、广州大惨案,不一而足,那可是我华夏汉人儿女,死亡枕藉,那是亡国灭种之不世之仇。所以他严训门人弟子不得与官府中人交际,但凡知道,逐出本派,永不得听用!

这罗刹鬼复公明、澹台烬、端木雄和言在天这四人虽非当今绝顶高手,可是和一般江湖门派掌门相比不遑多让,是以四人联手非但不落下风,反而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势。这时海查布面露得意,心想:这日将这干逆贼一网打尽,得其所哉,可以报效朝廷,嘉庆皇帝得知一定意出意外,褒奖有加,想到此处不觉喜笑颜开。

白凤城见他这姿态,便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苦于二人与他们四人缠斗终是不敌,眼见不济,又不好意思出口求助于白莲花。白莲花此时见场中白碧尘父子二人形势危殆,见不救已是不成,又想又不能让这干奸人得逞,否则岂不大义难彰,于是便跃身落入场中,左手起,右手落接连打出几枚莲花暗器打出,着地炸开,有的将桅杆炸断,有的甲板破损。海水浸入甲板裂口处咕咚咕咚冒来,眨眼功夫海水已到小腿胫骨处,眼见得大船倾覆只在眼前。各人争斗不已,己然顾不得补救,众人心中只一个念头:要死大家一起死,不为其它!

这时船舱处转出一个少年,衣衫破旧,面目污浊,正是大船上众水手船夫中幸存的少年。他已快步到了大船的甲板裂处,将一块大木板盖上,用铁钉钉上,海水入船便缓,不至于一时半刻淹没。只是众人喊杀震天价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便抱膝蹲在甲板,看众人厮杀,头脑中不知思想些什么?

这时清心格格走来,猛地一拍这破衣少年肩臂,厉声道:“你是袁承天?”这少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灵出窍,身子趔趄险险跌倒,口中只道:“什么?”清心格格道:“袁承天你不识得?”这破衣少年嗄声道:“他是个小乞丐么?身份低贱,如我一般么?”清心格格甚是失望,心中只以为是袁承天,却然不是,心中喟叹,只恨自己晚来几日,否则便可见上袁大哥一面,而今已然人鬼殊途,再难见上一面!也许只有来生?可是这世上那有来生,那是极其渺茫不可捉摸的事!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思念和辛酸!

海查布听到转头看她,见她神情不属,郁郁寡欢,心事重重,便知她心中依旧放不下她的袁大哥。他心想:这袁承天有什么好?身事卑微,出身低贱,落身草莽,一无是处;怎如自己出身贵胄,爹爹是赫赫威名大将军,将来自己世袭爵位,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他袁承天所能比拟,可是这清心格格偏偏执着一念,不死不休,纠缠于此,有何意义?只是这海查布眼中所谓世人皆爱荣华富贵,所谓情之一物,只不过是无足重要,只要荣华当前也就是了!什么家国天下,民族大义全不作想!其实也便是如此,清心格格厌恶他这行为,觉得他很是不堪,难以与袁承天匹敌。人家袁大哥虽然身份低微,可是有颗济世之心,从来义气千秋,所谓不行恶人的道路,不从恶人的计谋,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怕将来一败涂地也在所不惜!世间多有英雄,古往今来从不少有!

清心格格郁郁走开,心中说不出的落寞,是失望亦是悲伤,原来是自己错会意了!自己是不是思念太深,见到什么人都是可疑,自己是不是入了魔道?她这样自怨自艾!

这破衣少年见清心格格伤心欲绝地走开,亦是长长叹口气,仿佛也会着她难过悲伤,人生世间何其艰难,生非容易死不甘,多少遗恨在人间!

这时白莲花和白碧尘还有白凤城三人互成掎角之势,形动出招便不窘迫,游刃有余,三人配合相得益彰。言在天见形势不妙,一声呼哨,长声说道:“咱们今日势要拿住逆贼,不能让少主颜面无光!”他忽地着地滚进,施展出辰州言家的“僵尸拳”。这“僵尸拳”看似稀松平常,仿佛无害,其实威力厉害,招招暗藏杀人利器,有时一招可以毙人性命,最是厉害无比,是以江湖中人见着他们姓言的便绕道而行,不愿多惹麻烦。这言在天生性残酷,每每杀人无形,而且贪恋功名富贵,屡犯门规。是以掌门师兄言正辰忍无可忍,将其逐出师门,永不听用,由他自生自灭!言在天便对师兄言正辰心生恼恨,心想有一日我头角峥嵘,便是你报应之时。他全不思量自己所做之事伤天害理,反而怪别人无情,天下焉有是理?

白碧尘见这厮拼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法,心想:就凭你这般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也敢妄自尊大,今日老夫可要替你掌门师兄言正辰清理门户,严惩宵小,否则正义难彰?那些被你无辜害死的冤魂九泉之下也不答应?他挥动蛇杖,尽平生所能要杀这无良之徒。先前他还顾忌官家身份,所以未尽全力,处处忍让,可是人家却不领情,视你为懦弱可欺,是以他不再示弱,心道杀了便杀了,纵然清廷揖拿,也大不了同归于尽,还怕他来着?白碧尘邪气忽生,便无所畏俱,心无所累,便尽情放开手脚,要取他们的性命。白莲花此时已然放弃前嫌,一起同仇敌忾,事要杀敌。正所谓: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其所以为侠义者也!此时复公明、澹台烬、端木雄和言在天四人见白碧尘和白莲花二人已然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便知不妙;——虽然他们身居侍卫之职,武功亦是不弱,可是要拿下他们二人实非易事。

这时海查布大声斥道:“你们这些逆贼,还敢杀官造反不成?”白碧尘挥得蛇杖风雨不透,复公明他们占不到分毫便宜,只有改变攻势,齐向白凤城攻去。因为白凤城失去了左臂,那是在浮烟岛上,傅传书使阴谋诡计,暗算于他,又给他吃下丹药——那是金蚕盅毒,只是他未告诉白凤城,只说是毒药,只要他不说他的行藏,他自会给他解药,否则他便无幸理,只有死路一条。白凤城只有屈服,他倒不惧死,只怕失去赵碧儿,这才是他一生挥不去的痛!

这也便是失去左臂,运刀为握,便不灵活,对敌之时便力有未逮,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今日今时他们三人应敌,只有他武功不逮,力所难能,处处为人牵制,既便如此,也要全力施为,决不让这干宵小之辈得意忘形,否则岂不有辱门风,自堕威名?傅传书则在船舱并不出来应敌,在他只要两败具伤,他便出来杀人,让他们一个个尸骨无存,他完全不念及江湖同道之谊,更兼白莲花是其娘亲。他竟可以看自己至亲之人死于他人之手,而无动于衷,可见其人心肠何其歹毒不仁!可惜赵相承一生英雄,自认豪杰,谁想竟有此孽子?实是可惜可叹!

好一会儿,他才登上大船甲板,斜斜看他们厮杀,仿佛他们生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于己无关。他这种姿态让不远处清心格格极为震怒,心想:此人毫无仁义道德,毫无心肝,非人哉!可是她又不能出言相劝,在她最好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她这想法只是不能,因为此时场中已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势要杀其对方以干罢休,否则决难平息。她只急得只跺脚,可是毫无办法,心想:如果有袁大哥在此,一定有办法制止他们相互残杀争斗,只可惜他已被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师兄给害了,想想便让人气愤难当!她看着傅传书似乎眼中便要喷出火来!

忽然大船猛烈地震动一下,将正在厮杀的众人都颠簸在甲板上,原大船航行触到海底礁石,本来船便进水,这下更加的惨了,海水猛灌而入。众人只有罢手不斗,纷纷跃上船顶。可是海水随既而至,众人正彷徨无着,命不保夕之时,只见远处一只大船驶来。

海查布和复公明他们四人正思量如何应付。这时那大船驶行,只见船首站立一位苗族女子,光颜照人,但是眼神明亮甚是让人心寒。为知为何众人见她心中都是生寒,说不出的可怖!可是这苗族女子却如花开放,亦不是相貌丑陋之人,可是却有种无端冷酷和怪异!

她扬手向他们道:“还还不过来?等死么?”众人当时只顾思索这苗族女子是什么来历?是敌人抑或是朋友,那是不得而知,众人心中栗六不安,可是目下情形只有上她大船,茫茫大海,纵你有天大本领也只有领死,是以众人纷纷跃上她的大船,保其性命,其它事情以后再说。

苗族女子看了一眼白凤城,又转头了白碧尘和白莲花,随后是又看了海查布和他的四大侍卫,最后是那个破衣少年,只见他笨拙地跃上大船,险险抓不住甲板栏杆,要落入大海,还是清心格格伸手抓他上船,不然的话似乎真要跌入大海,喂食鲨鱼!只是清心格格见他衣袖裸处,手臂结实,仿佛是练过武功抑或常年在海上行走,久经风雨侵害所练就的身体。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并在介意。

这苗族女子注视这笨拙举止的少年,伸手向他肩臂按去。这少年双眼茫然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他双肩受力,顺势跌坐在甲板。这下众人都哈哈笑出声来,只有清心格格、赵碧儿和这苗族女子并不觉得好笑。她见众人讥笑这少年,便大声:“这有什么好?你们个个自认英雄好汉,还不是个个如丧家之犬,如不是我你们还能活命?”白碧尘和白莲花向来是性格暴燥,平昔一言不和便动手杀人,何曾受过今日之气。白碧尘道:“你是苗人,我是汉人,你莫要妄自托大,惹得老夫性起一掌毙其性命,有死而已!”白莲花道:“姑娘看你年纪也不大,为何出口伤心,自以为是,行走江湖,谁都有意外之时,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苗族女子听了,仰天大笑道:“看来我救你们是我的错,那好,你们请便吧!”海查布这时霍地站起来,大声道:“这却不能,请客容易送客难。”只见他怒目圆睁,似乎一时半刻便要杀人。这苗族女子非但不怒,反而仰天呵呵笑道:“难道你们还要杀人来着。”这时言在天阴侧侧道:“只要我家少主有令,杀人也无不可,江湖事江湖了。”这苗族女子道:“我白凤凰行走江湖有年,今日竟撞见你们这干牛鬼蛇神!也好,我久居苗疆,少来中土,今日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的金蚕盅毒!”她此话一出,众人都怔了怔!尤其白碧尘和白凤城,因为这白凤城身中金蚕蛊毒,有时如平常之人,可是金蚕蛊毒一旦发作起来便面目扭曲,生不如死,痛苦难当,正苦苦寻觅这白凤凰,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谓吉人自有天相!

白碧尘听这女子便是苗疆降龙洞主白凤凰,种蛊解蛊高手,便语气平和说道:“原来是白洞主,在下白碧尘适才言语多有得罪,还望无怪!”白凤凰看了看这白碧尘,方才盛气凌人,而今语气温和,似乎有求于人。她看了一下白凤城只见他面色不正,手背青筋暴起,而且眼神迷离,便知身中金蚕蛊毒。又看他相貌和白碧尘似是而非,便知内里情况。她笑道:“阁下遮莫便是西域赫赫有名的灵蛇一派的掌门白掌门。”白碧尘道:“不敢,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海查布见他们自顾说话,竟视他如无物,不觉恼上心来,大声道:“本少爷可不管你什么白凤凰,什么黑凤凰,撞到我手里有死而已。”他久居皇城大内,不知江湖掌故,是以无知者无畏,说出这样不知进退的话来。他身边的四大侍卫听他番说话,大言炎炎,不知忌讳,心想今番惹恼了这种蛊高手,只怕合船之人身家性命难保。但是他是少主,谁也不敢驳他面子,心想他不知天高地厚,自己也就罢了,却还要累及我们性命,真是可恶之极。虽然心中千万个不愿意,谁也不敢发作!

清心格格看他们的窘迫的样子,但觉心中十分好笑,心想:平常杀人放火天不怕地不怕的强盗也有惧怕的时候,想想真是好笑。赵碧儿心无旁鹜,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对外物毫不放在心上,嗒然若丧,不知所以。白莲花则是关心自己爱儿——傅传书,对外物皆不索于怀。船侧那个少年则仿佛听耳不闻,无知无畏,睁眼看天,不知想些什么?

白凤凰冷冷一笑,说道:“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也怨不得我来。”只见她双袖一抖,一股蓝烟四下漫延开来。白莲花大叫道:“大家快屏住呼吸,小心毒气。”白碧尘和言在在、复公明他们自然明白这白凤凰身有奇技,非是等闲之辈,更兼是江湖中种蛊高手,多有奸邪小人撞在她手,被下了金蚕蛊毒,其状极惨,可说生不如死,只有求肯她施以援手;——可是这白凤凰刁钻古怪,总要想些稀奇古怪的方法,要他们一个个生不如死,可说如果撞见白凤凰,便等同撞见了死神,可说有死而已。是以江湖都是躲着她走,可是今日偏偏让他们撞见,而且还言语得罪了对方,可说倒楣之极!

白凤凰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子,仿佛年已及笄,其实她已三十有余,只是容颜姣好看上去仿佛少女。她表面不喜不怒,和光同尘,其实心机极深,决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只是不显山不露水,不出手则可,一出手便杀人无算。世间多有人畜无害的人物,平常也看不出什么惊人艺业,可是到了利害关头便一技必杀,让对方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这种人最为可怕!

海查布兀自大喇喇站立,不以为意。言在天忠心主上,跃身抢去要掩其鼻息,以免吸入毒气。忽然细风微响,几枚银针倏然而至。言在天只一心护主,已然避无可避,只有奋力向一旁闪避,可是终究还是身中一枚银针,只觉肌肤生痛,全身酥麻,一时不能动弹,仿佛木偶人,显得滑稽可笑。旁边的澹台烬见情形不对,早己屏住呼息,跃身而来,要救言在天。白凤凰恼恨适才这言在天妄自称大,口无遮拦,便出手惩戒于他,好教他以后怎样做人,只是她忘了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恶人终究不会洗心革面,有时反而变本加利残害好人,所以有时也莫讲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皆有恻隐之心,对恶人讲仁义道德,便是对好人的荼毒!

忽然一道金光自白凤凰袖中射出,快如闪电直向那澹台烬飞去。澹台烬见那金光物事飞来,惊得面目失色,哎呀一声,不叫还好,这一叫可怪了事。那物事飞入他口中,只觉一条蠕动的小虫进入他咽喉,又一滑动进入了他的肚腹。这时端木雄气得跺脚大声道:“快用内功将它迫出来,否则决无幸理!——那可是金蚕蛊毒,最是要紧!”澹台烬闻言面如死灰,因为他是知道这金蚕蛊毒的厉害,一入心肠便噬咬心肺,令人痛苦难当,最为痛苦,是以江瑚中人最惧这金蚕蛊毒,宁可被人杀了,也不愿身中此蛊。可是一旦蛊入肚腹,有时人的行为便不受控制,有时做出不理智的事,亦是可怖可悲,这也是不可奈何之事。

但见白凤凰取一枚白玉箫在口,忽然吹动。只见那澹台烬忽然神志失常,竟而挥掌向言在天头顶拍落。他们二人近在咫只,任谁也未料到忽起变付,这言在天躲之不及,一掌正结结实实拍在天灵盖上,啪地一声鲜血直流,这言正天闷哼声便死去了。澹台烬受箫声控制,更兼金蚕蛊毒在腹内作乱,搅乱其心志,拍死了言在天,又向端木雄和复公明攻去,竟是死打死拚,不要命的打法,面目狞狰,仿佛换了一个人,让人生怖。

复公明和端木雄见这澹台烬杀了言在天,知这是白凤凰的箫声和金蚕蛊毒作崇,不为其它。他们两个人齐齐联手要制住这澹台烬,不要他胡乱杀人。其余众人都无从插手,只有他们自己解决,别人毋用置喙!

澹台烬此时心智失常,行为自己已不能自控,只有听这白凤凰控制。那玉箫声响,嘶嘶哑哑说不出的难听和刺耳,仿佛一只将死未死的蛇竭尽全力为生命最后刻而挣扎不休。那箫声忽高又低,似断非断,让人听了内心说不出的难受。白凤凰可不管旁人所感受,自顾吹箫,见这澹台烬杀了同僚,脸上神情依旧不喜不悲,只是平常如昔,仿佛死人在她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并不值得怜悯,仿佛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其实不然,世人皆有恻隐之心,有时是灵光一闪,有时却隐而不发。

复公明和端木雄双双出手,向这澹台烬肩臂拍去。他二人武功犹在澹台烬之上。澹台烬心神不明,行动难免迟钝,避之不及,被其二人拍碎肩骨,跌坐在甲板上。二人收回手掌,不欲取其性命,因为他杀言在天,并非其本意,乃是白凤凰控制其心志,以至于此,这实在怪不得他,是以放一马。

忽然箫声又起,本来这澹台烬跌倒甲板,毫无进攻之能,不料他双手一翻,竟发出两枚闪着蓝光的毒镖。复公明和端木雄二人和他近在咫尺,已然避无可避,只有受戮的份,只听噗噗两声两枚毒镖分别射入复公明左眼和端木雄右眼,去势劲急。两个人虽奋力前后跃出,减去这毒镖的去势劲力,可是还是难免中镖之虞,毒入头脑,两个人哎呀一声双双损命于此。这澹台明跃身上前,又各自补了一掌,这下可十拿九稳了。这些变故只在瞬之间,众人惊呼声中复公明和端木雄已双双毙命当场,血流满地。

海查布惊愕当场,不知所以。这澹台烬还不罢休,挥掌向他拍去。此时在他头脑之中只有现在的主人白凤凰,眼中是她,头脑中是她,意念冥想中亦是她。海查布岂能当场受戮,见他掌来,不加思索,刀出腰鞘,一刀斩他手臂。只听这澹台烬大叫一声,手臂断落,血流如注。海查布更不留情,长刀直进,噗地一声斩入其小腹,随既刀头转动,而后向后撤出。这澹台烬焉能活命,气绝当场,一时场景惨不忍睹,仿佛修罗战场。白碧空和白莲花连连摇头,意示心下不忍,长叹连连,天下大惨事莫过如此,一刹那间四人毙命当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者尚存,逝者已矣!赵碧儿和清心格格不忍,转过头去,心中只是叹惜,不知人生世间所为何来,是为功名富贯,是为青史留名,不得而知?

白凤凰眼见他们人人命丧当场,不以为意,走近前来,说道:“这些人没的污了大船。”长袖一卷一抖,一阵劲风起处将这四具尸体卷起抛入茫茫大海之中,喂食鲨鱼,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人生于世忽然而矣,偏偏有人自作孽,不为人道,最终落了个丧命他乡,可惜可叹!海查布见这白凤凰但凭己好,性起杀人,心中着恼恨,可时现在自己孤家寡人,如果忤逆于她,无人助拳,只有死的份,所以默然无声,心中只是想现在大海之上,四不着陆,拿你无有办法,将来总有一日犯在我手上,到那时节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还猖狂。他不由得现形于色,嘴角连连冷笑,仿佛看这白凰凤是个死人。白凤凰不欲杀他,因为他可是多隆阿的大公子,如果杀了他,后果真得不堪设想,可朝廷为敌,她可不想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因为以她一人对抗一国焉有胜算,所以她对海查布并不出手伤他。

白凤凰令人放下小船,让这海查布独自离去。海查布也不说话,驾船离去,茫茫大海,波涛涌起,伏伏沉沉,生死难料。至于他之生死,只有看他的造化,这样做不落人口实,因为她已经放海查布离去,并未杀他,所以他以后生死便不关她事了。

风起雾起雨起,又是阴雨天,天上星辰已不见,唯有波涛骇浪颠得大船起伏不定,也许明日早上还可见那启明星,照亮前程的路!各人心事忡忡,只在不言中。白露时节,白日间早晚皆冷,唯有正午还是燥热难当。咸咸的海味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这时白凤凰已令手下门人将船上的鲜血冲洗干净,再无血腥之气,不然人人胸中烦闷难当,便是禁受不住。船角落那个少年则不言不语,眼睛看天,不知想着什么事?

清心格格觉得这少年好怪,不知为什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有时觉得他像一个人,可有时又觉得他实在不像!因为在她心目中她的袁大哥决然不会懦弱于斯,看别人杀害无辜而无动于衷,冷默旁观,在她心中袁大哥碧血丹心,义气千秋,只怕自己死也要卫护正道,虽然世间律法有时不能惩戒恶人,然后武功却可以止杀于暴,让好人不再受磨难,大义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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