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想到,那一晚他弑父杀母,看似胜券在握,但他并非神仙罗汉,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简毓心中一沉,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算解决了皇帝与太子,宓奚那时的能力也还远远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就算最后能够杀出重围,必定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登基初期,朝中群狼环伺,除了宓明以外,还有其他亲王亦在虎视眈眈。
稍有不慎踏错一步,便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是以宓奚身受重伤却不得不提防着身边人,不敢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伤势与弱点。
不难想象那段时日他有多么举步维艰。
“小毓儿,你知道吗,其实他本是个没有情丝的人。这天下千疮百孔、沉疴已久,百姓们陷于战火、水深火热,世间坏透了,也烂透了,正需要这样一个人破局成势,彪炳春秋。天生宓奚此人,合该一心雄图壮志,成就千秋霸业。我追随于他、敬慕他、心爱他,从始至终,都不奢求他为我转身停留。”
湫的手指攥紧了裙摆,表情认真:“我只是想……让他不要那般压抑自己,尽自己所能,我想让他能够开心些。”
简毓望着她,心中不由得泛出一丝疼惜。
狐了个狸的,宓奚那个混蛋。
镜湖中的画面变换,湫示意简毓看过去。
画面中,宓奚取来匕首,毫不犹豫地撩开袖口,割破手腕,血滴落在净白的瓷碗中,宛如一朵朵炸开的花。
这是什么时候?
简毓检索着记忆,并不记得宓奚做过这件事。
“是刺杀那次的事情,为了替我解毒,他听信了那御医的话,用所谓血当作药引,煎药喂我服下。”
简毓忽然就记起了当时她躺在榻上,看见宓奚从明黄龙袍的袖口中露出的一截白色。
原来是包扎的布条。
湫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傻子,我服下了断尾草,本就百毒不侵,不过需要些时间肃清体内毒素。他的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是那个御医为了活命哄他的。”
关心则乱。
简毓在心中默默吐槽。
宓奚那家伙估计早就对湫产生了不寻常的情感,只是心里别扭,始终不愿意承认罢了,只能用时机未到这样的借口,既是欺骗自己,也在辜负湫对他的心意。
湫却从未责怪过他,就算身死也要辗转回到他身边,为的只是陪伴在他身侧,想让他不那么孤独。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宓奚才会渐至疯魔。
甚至到最后,连费尽心力打下的江山都随意弃置了。
他的欲望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别的东西。
“我自山野诞生,修行千年,后被九天神女收服,在其座下修炼,这一劫我自知避不过,却没成想酿成祸事。”
祸事是指宓奚本该登基为七国帝主,但他死在了称帝祭典上,新朝尚未开启便中道崩殂,气运急转直下。
简毓猛然望向湫:所以你才会献祭自己的修为,换取日月倒转、天地重开?!
湫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我的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简毓不解: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又是……谁?
湫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撑身站了起来。
一位挎着花篮的女子盈盈走来,身着麻衣,随意盘起的发髻之间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虽然打扮极度质朴,那笼罩在身侧的氤氲神光却表明她的身份不俗。
待那人走进,简毓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见过这个人。
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