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
素问端着饭菜进来时,就看见沈妙言睡在床榻上,眼圈红红,睫毛间隙隐隐还挂着泪珠。
她将饭菜放到床头,轻轻推了推她:“小姐,起来吃饭了。”
沈妙言惊醒,望了眼窗外,见外面霞光遍天,不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已经一天了啊……”
“嗯,主子并未派人寻小姐,想来是不打算计较了。”
“他不派人找我,才是真正的可怕。”沈妙言哭够了,也终于鼓起点勇气,起身下床,“到底是我惹出来的祸,我认错便是。”
“奴婢送您过去。”
“不用,没得连累你。”
沈妙言抿了抿小嘴,琥珀色瞳眸逐渐被坚定取代,对着青铜镜理了理衣襟和发髻,迈着小步离开厢房。
东流院。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柔光从沈妙言的裙摆上消失,她站在了灯火通明的东流院前。
两名严肃的黑脸侍卫手执兵器守在门口,看起来与平素无异。
她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灯笼的火光将寝屋的格子雕窗映成暖黄,清晰地倒映出那人临窗读书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瓣,心中又打起退堂鼓。
如果她否认是她害顾钦原,四哥会相信吗?
若当时没有侍卫侍女看见,其实她否认也没有关系吧?
毕竟夜寒似乎更偏袒她一些。
只要她一口咬死不是她干的……
然而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不过稍纵即逝,她深深呼吸,抬步跨上台阶。
寝屋中的男人身着白纱中单,乌黑长发垂落在榻上,暗金雕花面具在青灯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修长的手指扶着书卷,画面美轮美奂。
可沈妙言却嗅到了一丝肃杀之气。
她捏着裙摆上前,声音软糯中带着哭腔:“四哥,对不起……”
君天澜从书中挪开视线,瞧见她哭红了的眼,声音淡淡:“错哪儿了?”
“我不该捉弄顾钦原……我以为,他身体挺好的。四哥,是我错了。”
真正面对君天澜时,她忽然冷静下来。
她知道,她得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
她忽然撩起裙摆,在君天澜跟前跪下,缓缓抬起头:“若他死了,我用这条命还他就是!”
君天澜注视着她,她的瞳眸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光彩耀目。
他知道,那是勇气的光辉。
他等她来道歉等了一整天,而他的女孩儿,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放下书卷,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来,凤眸充满了信任和包容:“我知道你还是孩子心玩爱闹。我亦知道你并非是想取他性命,不过是一时任性的恶作剧。只是妙妙,你如今已是个大人。我会纵容你,但大是大非,你须得学会分清。我曾教你君子之道,可还记得?”
沈妙言面对他信任的目光,带着哭腔道:“子曰,君子坦荡荡,要有宽广的胸怀,去包容别人。孟子曰,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此君子行事之准……”
她说到后面,哭得稀里哗啦,整张小脸都哭红了。
君天澜满意于她的回答,大掌紧紧包覆住她柔软的小手,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去前院和钦原道歉。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