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湖镜的心跳得飞快,几分钟后才平息下来。
他想到那天晚上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此时沈雪萍不拿出证据,恐怕是因为她手里没有证据。
警察介入调查又能如何?旅游团的人只能提供他与沈雪萍作为情侣旅游的事,顶多扒出孟晚也在这个旅游团,反正他婚内出轨的名声已经烂得不能更烂,根本没什么新鲜的。
他虽然对孟晚心存愧疚,但在他的心里,到底是自己的利益最重要。
赵湖镜缓过神,拿出手机联系公关部,有条不紊地吩咐公关方向,把舆论引导到沈雪萍因爱生恨胡编乱造占用公共资源上。
南城孟家的私人医院,白真真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湖镜再次选择了错误的答案,对站在身边的孟晚道:“你说的果然没错,那点愧疚在他最爱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孟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说过了,这是既定的剧本,不可能会有改变。”
白真真摇头:“如果你对他的选择没有任何期待,又为何还要特意来看呢?”
孟晚没有回应。
白真真有些好奇:“如果他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放弃自己的一切向你赎罪,这场梦还要继续下去吗?”
孟晚挑眉:“怎么,怕我突然赶你走?”
白真真躺在私人病房的沙发上:“虽然我不缺委托人给我的梦境,但我还是希望能在一个梦境里多待一会,来来去去的好麻烦。”
孟晚看向窗外的落日:“不会。”
他不会做出这种选择,而她也不会终止这场梦,不论赵湖镜的选择如何,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不死,梦境不休。
赵湖镜顺利压下了热搜和舆论,连续忙了一天一夜,他感到疲惫无比。这并不寻常。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表和身体,所以不管工作多累他都会坚持锻炼健身。
但此时不过熬了一天一夜没睡,他甚至有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的感觉。这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湖镜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烦躁不已,他大概能知道自己陷入梦境与孟晚脱不了关系,但是他搞不懂孟晚想做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满意?
与所有女人断干净?
孟晚死前,他身边其实只剩沈雪萍一个女人,他与沈雪萍也早已撕破脸皮。
向公众宣布孟晚才是他的原配妻子?
孟晚连戒指都不要了,还会在乎这个吗?
赵湖镜想来想去都毫无头绪,最后他决定去颐光山。颐光山是国内有名的宗教山,据说十分灵验,但是赵湖镜以前只信事在人为,对这些总是不屑一顾。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助于这些神神鬼鬼,车开到邻省颐光山的时候,看着山下络绎不绝的人群,心中升起一阵烦闷。烦闷于孟晚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曾与自己说清楚,偏偏死了又纠缠不休。
颐光山最出名的是颐光大师。据说颐光山的颐光大师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代代的传承,他们在未出世之时就已经被选定,天生就能看穿人的渊源。
颐光大师只见有缘人,所有想见颐光大师的来访者都必须徒步从山脚下走到他的门前,如果是有缘人,他会安排弟子来接。
赵湖镜从山脚走到颐光大师的院门外,用了一个多小时,他静静站在求见颐光大师的人群中,觉得自己荒诞无比。
周围十分安静,与上山路上不停的窸窸窣窣声形成鲜明对比,这一个多小时,赵湖镜听见最多的无非是一些人念念有词地说:
“颐光大师见见我吧,我希望家人的病能治好”
“颐光大师保佑我和他和好”
“求颐光大师帮我转运”
一个穿青色僧袍的年轻僧人开门出来,径直走到赵湖镜面前:“赵先生,师父请您进去一见。”
周围的人并不敢出声表达不满,只是看着赵湖镜的目光都带了掩饰不住的羡慕。
赵湖镜有些惊讶,但面色不改地跟着走近院落,颐光大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种大腹便便,从外貌上竟然看不出他究竟多少岁,此时,他在院中树下的石桌旁坐着。
他也不看赵湖镜,一边自顾自斟茶,一边说:“你负债累累。”
赵湖镜一开始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有些疑惑。
颐光大师看了他一眼,目光是赵湖镜从没见过的平和:“你欠了一个人很多,这是因果。”
赵湖镜明白他说的是孟晚,心中有些不平:“那些事都是她自己愿意为我做的,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她。”
颐光大师并不做评价,只是继续道:“人与人的相处不是我欠你就是你欠我,很难做到平等。她付出的多,自然是你欠她,这是无法改变的。”
“难道她自己的选择也要我付出代价吗?”
颐光大师嘴角带着一丝笑:“赵先生是否问心无愧?”
赵湖镜无话可说。
赵湖镜与孟晚初遇,是他十一岁,那一年孟晚九岁。
他自小家庭不和,勉强长到十一岁,某次卖废品买了两个面包回到家里,心里正在想这两个面包可以吃多久,他看到了穿制服的人站在楼下,正在跟秦奶奶说着什么。
秦奶奶是他们的房东,赵湖镜经常看见她和父亲母亲吵架,无非是要房租之类的问题,三人能吵好久。
走的近了,秦奶奶看见了他,便对警察说:“这就是他们的孩子,你们带走吧,他们在这没什么亲戚朋友,总不能让邻居养。他们也不是在我的房子里出事的,房租还欠我好几个月的呢。”
当他捏着自己的两个面包跟着警察上车后,才在警察无数次的解释中知道,父亲和母亲在湖边争执双双落水,他成了孤儿。
在警察同情怜悯的眼神中他感到十分茫然。他没什么伤心的感觉,有没有父母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