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缇娜离开,殿内也就仅仅剩下两个看门留守的宫女,此刻的翊坤宫内似乎以江绾一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足够距离的分割线。门外不时传来江绾一听不懂的草原方言,和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荣贵妃当真如此盛宠。”脑海中传来沈知念略带狐疑的声音。她之前对宫内事情也有所耳闻,荣贵妃是草原尉迟氏族的大公主,二十年前被她的可汗父亲作为与大月联交的诚意进贡给当今皇帝裴靖川为妃,封号为“荣”,进宫第三年便有了五皇子裴夜。成了后宫内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其实这样说来并不是十分准确,进宫前五年,先皇和太后接连病逝,而后荣贵妃盛宠后宫,连皇后都有退让三分。
“你所知道的只是表面一层,这些大月国内百姓也能探知一二分,但事实是”江绾一边说一边将一粒奶枣丢入口中。
实际上,荣贵妃是尉迟氏族的大公主,全名叫尉迟娇,寄托着父亲可汗对她的百般娇宠,因此性格极为骄傲,在可汗的三个公主,甚至于两位王子中,无论骑术和武艺都是排名极为靠前的,草原上的族人称她为“草原的骄阳”,可谓是尉迟氏族的“天之骄女”。尉迟氏族内推崇强者为王的坚定信仰,因而尉迟娇的婚配对象本应该是左吉亲王之子萨亚鲁律,被称为“草原第一强者”的男人。
但因为可汗尉迟修与先帝一场战役的战败而有了极大的转折,尉迟修对于中原的用兵之术有了极大的兴趣,并主动提议愿意归属大月国的统治,并且学习大月国的文化知识以驱除族人荒芜野蛮的认知理解。大月国的先帝也乐意接纳尉迟氏族为代表的草原部落的臣服,带领自己的一众亲卫和当朝年仅八岁的太子亲自登临尉迟氏族部落,以表两族和平共处的友好交流。
十年后,大月国公主和尉迟娇的互换和亲,为大月和尉迟的关系更加提升了一个层次。
“但是,表面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啦,看似一切往着极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两个和平友好的代价却是以个人牺牺牲为筹码的。”江绾一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虽然尉迟氏族的可汗认可中原的文化,但是一向生性洒脱,从小被捧在手掌心的尉迟娇可并不认可,甚至于厌恶中原人的虚伪,她崇尚强者,也仰慕作为草原第一勇士的萨亚鲁律,两人甚至曾有过抗命私奔的举动,不过被可汗的妻子马尔泰嘉敏察觉,马尔泰嘉敏也十分认可中原文化,深知大局为重,因而以死相逼,尉迟娇得以妥协。
“尉迟氏族不是有三位公主吗?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两位。”沈知念对此表示不解。“草原民族的认可是要将最好的奉献给强者。而尉迟娇作为族内最优秀的公主,这是她必须承担的使命。”江绾一抿了一口马奶酒回答道。
听闻传言而说,尉迟娇来到大月的第一年脾气十分暴躁,赶走了先帝先后安排的所有下人,只留下陪嫁的几个尉迟氏族内的侍女陪同。当时已经身为帝王的裴靖川亲自去过尉迟娇宫中不下数十次,皆不得尉迟娇的面见。
直到一年后从尉迟氏族寄来一份包裹,说是王后马尔泰嘉敏病重,托付给女儿的一些嘱咐。
尉迟娇即使心中满怀对母亲逼迫的仇恨,但在接收到母亲病耗的一刻,疯了似的冲出宫外,一路跑到御书房门口,跪求裴靖川让自己赶回族内见母亲最后一面。
那天暴雨倾盆,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裴靖川硬是命人调遣了两匹快马,准备了两个简单的包袱,果断和尉迟娇两人驾马离开皇宫,先帝得知震怒,派遣三百精锐紧跟陪同。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一直到了边境,两人也是不眠不休骑了三天三夜的快马,快马累的口吐白沫,原本身体不是特别强健的裴靖川也摇摇欲坠,幸得尉迟娇身体壮实,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尉迟娇没有想到这位中原男人会为她不顾一切,拼尽自己的极限。她将昏迷中的帝王交还给了赶来的精锐部队,自己又换上一匹快马,又奔驰了两天两夜。可是等她赶到部落时,自己的额娘已经合上了她慈爱的眼睛。尉迟娇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悲痛,极度悲伤之下也昏迷了过去。
“没想到当今帝皇竟是个痴情种,可这痴情又源于何处呢?”沈知念低喃。
“听闻宫中曾伴随先帝太子去过草原的老内侍说过尉迟娇在草原上对圣上有过救命之恩。”江绾一顿了顿,而后又有些调笑说道:“兴许英雄救美人是在他们身上反着来的,圣上兴许这是早已以心相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