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了一下,但他已经攥住了。他的手指已经枯槁,却异常有力,我挣脱了一下,未能挣开,反而被他攥得很痛,这强势比繁音也丝毫不弱。我便心想自己温柔地坚决即可,他身体如此,我不必在行动上太过强求。
我说:“不必了,爸爸。我不想要了。”
他握了握我的手,神态有些紧张:“不要这样。灵雨,”他说:“爸爸的脾气很不好,也确实对你太苛刻了,但你不要当真,那些只是我一时的气话。”
我看着他,觉得心里空无一物,无论是指责还是抱怨通通都没有。
我只知道我不再是他的女儿了虽然我还叫他爸爸,那是因为他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这念头来的自然而然,就如我当初那么渴求他在乎我一样,没有任何原因。
我说:“我今天是为了盛萌萌的事来的,盛萌萌和费怀信如今已经没有可能,费家要走就让他们走吧,您即便干涉也没有意义。”
“这我清楚。”可能是因为我一再提起,他终于颇为无奈地接了我这话茬,“我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可能,我外甥求到我这里,我就要让他满意。你知道,当初因为生了你,萌萌没有得到配型,这件事是我的错,也令我无法公开你的身份。这次帮了他这件事后,我就好把这件事对他解释清楚,相信他也容易理解。”
我当然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忙问:“那您想做到什么程度?”
“到他满意为止。”
“如果他想把费家赶尽杀绝呢?”
“他不会。”他笑了,“在那之前,他就会被费家先灭门。他不过是想为女儿出一口气,很快就会冷静了。”
我感觉我没法相信这些话:“我希望您现在就停止。”
他说:“这不行,那样公开你时,容易跟我外甥关系破裂。他妈妈走前把他交给我,我不能辜负她。”
我笑着说:“您不必公开我。”
精明如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但他选择装傻,笑着说:“不公开你的身份,其他人自然不懂我把财产交给你的真正理由,还会觉得自己的能力比你更强,继续给你使绊子。”
我说:“爸爸,我没有精力继续经营了。”
“经营我会安排给别人。”他笑着说:“你确实应该养病。我已经请了业内最好的脑外科以及其他相关类型的科系专家来为你看诊,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下来,不要担心,爸爸一定尽全力帮你解决你的病。”
我说:“我今天来只想跟您谈盛家和费家的事,并不想做别的事。”
“这件事和你无关,”他说:“你治病要紧。”
我发现软的不好使,只好用力抽出手:“治病我会自己想办法,也请您把股权让渡书公正了吧,我不想这样。”
他愣了片刻,才说:“爸爸可以理解,你还在生我的气。但即便这样,也要配合看病。”
我说:“我准备跟繁音复婚。”
虽然我尚且需要考虑,但我不能在我爸爸面前流露出游移。
他明显全无心理准备,愣了一下,才说:“你怎么……”居然叹了口气,说:“他以前那样对你,你怎么还是想着他?”
我说:“跟他在一起,有时还挺快乐,他对我虽然有不好,但有时也能让我感到温暖。回到苏家,不到快死时,我都得不到半点关注,也没有尊重,更不要说家的温馨。即便全家的花销都是我日夜工作赚出来的,也没有人对我没有半点友爱,冷落,干涉,训斥……在做这些时,他们甚至不会背着我。”我说到这里,稍微歇了歇。我没有在控诉,只是说到这里了,我没办法再含混过去。
他以为我全说完了,正要开口,我连忙没礼貌地抢白道:“我知道您肯定要说这是我的能力问题,我也不想去辩解这个。我只想告诉您,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费家的事。至于其他的,爸爸,我不会再回来了。您刚刚说您只有我一个女儿,您说得并不对,您有很多女儿,唯独我不是。您呵护着她们每一个人,唯独对我不是。这三十年来,我没有收到过您的任何鼓励,除了冷落只有挑剔。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既不聪明伶俐,也不乖巧听话,我妈妈也不是个好人,这一切都令您不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这么多年您对我的所有付出只有钱,您出钱置办宅子让我住,请佣人照顾我,每个月支付我产生的账单,我经营的这些年,虽然不如您赚得多,但利润我只取了很小一部分留给我的孩子,其他的全都随财产一并签了字。这些钱应该足够补偿您了,毕竟我一直尽量节俭,没有花您太多钱。”
我这一大段话说完,他看了我许久,才说:“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和爸爸断绝关系?”
我说:“我的情况是这样,余下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所以我不想再勉强自己,想随着自己的心生活,不再去勉强这些让我难过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