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计较也不是现在。”他冷冷地说:“至少要先忍到有能力之后。”
“可他是我丈夫,他本来就不应该出轨,他还为这个写过保证书。”我说:“忠诚于婚姻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
“责任?在你什么都没有时,你跟他的关系根本就不平等,而是统治与被统治,你怎么不对你砧板上的鱼负责?他也不是今天才开始背叛你,当初你又不是没有机会回头,是你自己放弃,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他说:“这件事是我最后一次强调。不该忍的就不要忍,但该你忍的时候,就把头低下来,不要信马由缰地生活。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就自生自灭吧。”
真可笑。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他的语气和所说的内容太无情了,让我的心特别痛,又特别酸楚:“爸爸,你知道当时我还怀着孕吗?”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我说:“我怀着他的孩子,我在为他受苦,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可是在您眼里这是低级错误……”
他没说话。
“算了,”我说不过他,但我不想改变,便问另一件我关心的事:“您刚刚说我妈妈,您认识我妈妈吗?”
“不认识。”
“可是,您刚刚……”
“你还有事么?”他打断了我。
“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他刚刚那句话可能是冲动说出了口,那就意味着关于我父母的真相和他说的不一样。我说:“周之柔她姐姐的女儿说我们有血缘关系,她说得……”
“你的父母是非常糟糕的两个人,他们把你丢到我这里,让你成为一个孤儿。你妈妈还让你遗传了她一团浆糊的脑子。”他再度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你为什么整天都在惦记两个从来都没有养育过你的人?因为成为孤儿很幸福?”
拒绝就拒绝,何必一口一个孤儿,说得这么狠毒?
不过他的话成功的让我闭了嘴,因此过了许久,他的语气也平静多了:“还有事么?”
“还有。”我说:“爸爸,我觉得我恐怕不太适合接手大哥的工作。”
他没说话,但呼吸似乎重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知道您喜欢聪明又理性的人,就像珊珊姐那样,我不是那种人,也变不成那样子。”我说:“对不起,爸爸。”
他这才开口:“你想跟他离婚?”
“是。”我说:“只要还跟他在一起,我就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再犯低级错误。”
“你在用这个跟我谈条件?”
“不是。”我不想解释。
他便有些不悦了,问:“你认为我在害你?”
“没有。”我说:“我知道您是好意,忍耐也是对的。只要我按照您的要求来,将来肯定会过得不错。但您那样说,我特别难过……”
他没说话。
我就继续说:“我觉得我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我自己的亲人还说,是你自找的,又不是没让你走过,你没机会了,你就忍着吧。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我觉得很难过……我知道您对我的抚养义务早就尽完了,我不应该要求您心疼我,考虑我的感受。何况您的话也没有错,无论多么困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自己选的,但也是我自己挺过来的……我觉得还是继续自生自灭比较好。”
他没再说话,径直挂了电话。
我知道自己正在让之前苦心忍耐的一切失控,因为我傻。如果我是个聪明人,那就选择明知不可为还要杀米粒;如果我是个聪明人,那就不会在这里对我养父翻脸。但如果我是个聪明人,根本就不会选择繁音。
现在我不想听任何人对我说繁音其实不错,任何一句都不想。如果接手我养父的工作,我就必须听这种话,那我宁可不要那些钱。
接下来我真的睡了,心里当然很不安,一直不断地做梦。因为我这事做得非常冲动,如果繁音知道我没得继承了,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捞我是亏了,立刻就要整治我。
我想安静几天,等生完孩子,再仔细想想。
下午我醒来时家里正有客人,繁音正接待,是个看着只有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长得很周正,大眼睛薄嘴唇,做着并不出格的时髦发型,并没有繁音说得那么丑。但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很难看,双腿分开,身体前弓,双手手臂撑在桌沿上,丝毫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紧张,反而放松得很。脸上的神情在这个年纪很常见:非常叛逆、充满挑衅,浮躁且不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