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绰终究还是没能跟护卫们吃上接风宴。
她人还未到饕餮楼,便被传召入宫。
皇帝李适召集了文武大臣,在麟德殿设宴,为张敬则庆功。
刘绰对火器营的组建居功至伟,自然在受邀之列。
麟德殿内,金柱玉阶,雕梁画栋。珍馐美味飘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文武大臣们身着朝服齐聚于此。
皇帝李适高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金丝绣龙的皇袍,头戴冕旒,面带微笑。
“张爱卿,你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朕心甚慰。今日,朕特设宴,以示庆贺。”
席中的张敬则,身影挺拔如松,眼神坚定。陪宴官员纷纷向他举杯敬酒。
金杯玉盏耀眼。
舞姬们身着彩衣,翩翩起舞,舞姿轻盈而优雅,如同仙子下凡。
乐师们弹奏着悠扬的乐曲,旋律时而激昂,时而柔和,与舞姬们的舞姿相得益彰。
大臣们举杯畅饮,相互交谈,话题都围绕着张敬则、刘绰、火器营和大唐的辉煌未来。
张敬则举杯向刘绰敬酒,“恭喜明慧县主!”
刘绰回以一笑,举杯回敬。
此后,她便再没跟旁人互动过半分。脑子里全是那封信,信的内容已经充斥她脑海中一天一夜了。
人驴?专门用来驮小孩的?
不是父母带着自家孩子短暂的骑大马,是真的套上坐具当驴用,真是岂有此理!
谁都知道,沦陷区的百姓,日子不好过。只是没想到,会不好过成这个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番交谈后皇帝挥手示意,宴会的下一项表演即将开始。
教坊司的男舞者们,身着特制的表演用战袍,头戴金盔,腰佩宝剑,脚踏战靴。
他们表情坚毅,身姿挺拔,步伐整齐划一,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那般走入殿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着一声鼓响,战舞正式开始。鼓声激昂,如同战场上的号角。男舞者们手持长剑,动作矫健有力,他们模拟着战场上的厮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他们眼神坚定,动作时而迅猛如虎,时而灵活如龙,仿佛真的看到了敌人,每一次击打都带着必胜的决心。
随着音乐的推进,战舞进入了高潮。
鼓声更加激烈,男舞者们的动作也更加激烈。
他们模拟着冲锋、突围、斩将,每一个动作都让人仿佛置身于真实的战场之中。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鼓响,战舞戛然而止。
男舞者们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那是胜利者的姿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
刘绰被这场战舞深深打动,苦于没有上辈子那么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她看得十分专注,简直忍不住要起立,为这些舞者鼓掌喝彩。
她都有点想进教坊司任闲职了。
天天看着,柔软纤细的腰肢,线条优美的肌肉,帅哥美女们技艺精湛,活色生香,实在是人生乐事。
庆功宴已至高潮,酒香与笑语交织,文武百官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自豪。
郭曙遗憾叹了句,“张将军大胜回京,如今这光景,配上岑嘉州的《白雪歌》最合适不过,这歌成郎君唱得最···可惜已成绝唱,再也听不到他的歌声了!”
筹办宴会的礼部侍郎权德舆却笑着道:“祁国公别急,我特意从宫外请了成郎君的弟子入宫献唱《白雪歌》,以此慰劳诸位为国征战的将士。国公是懂行之人,不妨听听这位梁郎君究竟得了他恩师的几分真传?”
去年,因为关中大旱,成辅端在歌词中针砭时弊,被京兆尹李实在闹市杖杀,那场景刘绰还历历在目。
此番,成辅端这个名字两度被提起,自然也引起了李实的注意。
他眼神凌厉,语气暗含威胁,“是么?那本王倒也想听听了!权侍郎真是有心了,竟能把此人搜罗了来!”
皇帝就是听了他的谗言,才下令处死京中名角成辅端,后来知道了关中之事也曾后悔过。表演开始前,李适便暂时退到后殿休息去了。
刘绰自然不觉得他是为了免于尴尬,才故意避开。
他是皇帝,犯了再大的错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成辅端不过是个歌唱艺人,错杀一百个也不会让皇帝要心虚避让。
多半还是因为上了年纪,体力不支了。
清脆的玉磬声响后,梁六郎缓步入殿。
他身着素雅的长袍,手持檀木折扇,眉目间尽是文人的风雅与忧郁。他的目光在宴会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了刘绰身上。
她每年都会去恩师的埋葬之地祭拜,让人不由不怀疑,她就是那个帮着安葬恩师之人。
事实上,从入殿的第一步开始,表演便开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金石,直击人心。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音色是好听的男中音,一开篇,就让人看到了边关的辽阔。
那茫茫的大雪,凛冽的寒风,仿佛真的吹到了听者的脸上。
随着旋律的推进,梁六郎的歌声中开始流露出壮志与离愁。
他的歌声中有着对将士们的敬仰,也有着对离别的不舍。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诉说着武判官归京的荣耀与艰辛。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坐在宴会一角的刘绰,听着梁六郎的歌声,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共鸣。
她想到了那些在边关奋战的将士们,他们的英勇与牺牲,他们的家国情怀,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敬佩与心疼。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悄然滑落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