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红尘始终低垂眼帘,漆黑的瞳眸中,掠过重重回忆。
当年,她父皇尚未离世时,她还是赵国的大公主。
赵婉儿才六岁,总缠着她,奶声奶气地唤她姐姐。
可笑当初的她才是真正的天真单纯,还真相信什么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鬼话,因此待赵婉儿极好,好东西都要特地给她留一份。
可结果呢?
结果,她的父皇和几位兄长,皆都被叔父谋害惨死。
她费尽心思躲过逼宫的乱军,最后实在无处可躲,只得兵行险招,悄悄潜入金銮殿,藏进龙椅后面。
她看见她的叔父带着堂弟堂妹进了金銮殿,赵婉儿也在其中。
他们对着龙椅,笑得很开心。
——爹爹,以后我也是公主了,对不对?赵妩她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不错,乖女儿以后就是我赵国高高在上的公主,若能活捉到赵妩,爹爹叫她为奴为婢伺候你,可好?
——谢谢爹爹!女儿已经讨厌她好久了呢!
那些对话,历历在目。
她已忘了她是如何逃出皇宫、如何逃出赵国的,却唯独记得那些对话。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眸里凌厉的暗芒。
她上前,抬袖为赵婉儿斟酒,“公主抬爱,我受之有愧。”
赵婉儿满意于她的识相,接过她斟的酒,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可你在这儿待着,若给人认出来,乃是丢了赵国的皇族颜面。姐姐,你还是随本公主回去吧。本公主可以安排你在身边伺候,哪怕是个宫婢,也比在这儿伺候那些男人来得舒服,是不是?”
沈妙言听着这些诛心的话,瞳眸微动。
赵婉儿看起来,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竟生了副这样黑的心肝!
妩红尘亲眼看着她把那杯酒喝下去,唇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除了赵国皇室,谁也不知道我颈上的这颗痣,因此也认不出我来。公主放心,我不会给赵国宗室丢脸。”
赵婉儿到底年纪还小,这些年又被宠得厉害,即便刚刚在君怀瑾和沈妙言面前伪装得乖巧,可如今一杯烈酒下肚,醉意上脑,骨子里的不知分寸就被激了出来。
于是,她越说越过分:“你沦落风尘,怎么就不是给宗室丢脸?!哎,我可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姐姐。本公主原想着大发善心,赎你出去,你却自甘堕落!可见你骨子里,都是淫荡!”
她口不择言,浑然忘记了公主之尊,竟把这些不好的词儿都挂在了嘴上。
妩红尘只淡淡扫了眼她醺红的脸,挽袖又为她斟了杯酒。
赵婉儿哪里知道这酒尝着甜,实则乃是云香楼最烈的酒,因此又将那一杯灌下肚,指着妩红尘,“你,也只配给人端茶递水……我才是赵国尊贵的公主,你是青楼妓子,是青楼妓子!”
话音落地,门外惊雷般炸响一道威冷的男音:“本王倒是不知,这赵国的公主,竟然如此粗陋不堪!”
赵婉儿身子抖了抖,偏头望向雅座外,只见君无极面容冷漠,正负手而立,也不知来了多久。
她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儿。
君无极踏进来,与妩红尘十指相扣,居高临下,冷冷盯着赵婉儿,“若再让本王听见你乱放厥词欺负妩儿,就算你是女人,本王也能叫你人头落地,不得好死!”
空气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