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缠绕着向上,像黄瓜秧的顶梢,像丝瓜苗的触手,像菟丝子晶莹的身子,在阳光的指引下寻找攀缘的枝干,灵动而不可阻挡。
他看得呆了。只觉得自己就像土块下的已经湿身的蚂蚁,灰头土脸,越是挣扎越是沉重、粘滞、腌臜。
直到她的手像燕子捉虫一样啄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醒悟过来:
“好,很好,你——好!”他反反复复,脸窘得通红。
“有没有禾花老师的好?”她嫣然一笑。
“她?”
“对,就是她,何老师。”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点点头,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她好?我好?还是——我们一样好?”她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哦,对,一样好,一样好。”他机械地重复着她说的话,仿佛是一个刚刚在教室里打着瞌睡的学生被老师点醒来回答老师问题的样子。
“你,是困了吗?”他趴下身子,靠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凝视着他,带着轻松的微笑,眼光闪着异样的光芒。
“啊,没有,当然没有。我还要听——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你困了没有?”
“前面的句子?”
“前面?是说禾花老师的手,和我一样的好看!”她把“好看”两个字说得很重。
“不是,再前面的?”
“再前面的?……我想想——哦,对了,老师是说,我也不是很土。”
“对了,就是说你很土的前面那句,叫什么来呀?”他追寻着她吐出的句子。
“你是说我很土吗?老师!”她扬起眉毛,眼光仿佛要刺穿他的眼珠。
“不是呀,是说你很土的前面那句话!”他强调的是“前面”。
“我不告诉你了。谁叫你说我很土?哼!”她站起身子,就要转身而去。
“啊?我怎么会说你很土呢?你是像周敦颐说的爱莲一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不跟土沾边的!”
“那就是不土喽?”
“当然不土。说真的,你比何老师——”他知道说错了,说漏了嘴,怎么可以这样比呢?
“我比何老师怎么样?老师。”她又饶有兴致地趴下上半身,手掌撑着下巴,翘首以盼。
“啊,不,我说错了。都是你带的,我,我怎么会说她呢?”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显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就是你经常跟我们说的,口为心声,你心里想着禾花老师,自然就说漏嘴啦,我不说,我怀疑你也会说。你的心思,其实我们很多同学都知道啦,何必瞒着我呢?呵呵,还说我们俩是自己人?再说了,她已经嫁人了,怀崽了,想也没用了。老师,你,不会,还在想她吧?”
“你,你,你真是人小鬼大!老关心这样的话题不好,难怪,难怪你们上课心不在焉,都在想这样的事情!我早都不想了,你们还在想,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还蛮有味道似的?你要知道,流言传来传去,说不停,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
“我知道老师心中的苦,所以嘛,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想,只是想……”
“你想干什么?”他“腾”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