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静室中,坐了四、五位老臣。
天气越来越冷,政务越来越少,下朝无事时,大家都爱聚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互通一下信息。
本质上,和村头巷尾的“情报站”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聊的事情更大一些而已。
身为主人的王允坐在首位,手中举着一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虽然已年近六十,却并未老眼昏花,头脑清醒得很,一遍就能看明白了。
可就是舍不得放下。
稻谷亩产二百五十六斤,麦子亩产二百二十三斤?
还不是某地特别突出,而是各县均值!
这也就意味着,收上来的田赋是近十年、甚至近几十年来最高的!
而且只是正常的田赋,并不包括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
纳了这些田赋,不会影响农户的生计,他们不用卖屋卖田,也能好好活下去。
公卿们欠了许久的俸禄,也都发下来了。
本来去年就能发,但公卿们不靠俸禄养家,不着急,提议先发普通朝臣的。
到了今年,陛下说,仓廪实,不能亏待公卿们,也让大家尝尝各郡的新米新麦。
他尝了,很香很甜,味道极佳。
又看一遍有司统计来的数据,王允忽然升起种梦幻感。
他记得就在前年,朝堂上下还愁眉苦脸,陛下甚至还挨过饿。
短短两三年,怎么就红红火火了呢?
须知,本朝光武帝年间,粮食亩产也没这么高!
再往前,亩产更低。
他莫不是在做梦?
若是做梦,那他不愿醒来。
士孙瑞跟他开玩笑,“司徒大人,你再看,它也涨不了一斤,是多少就是多少!”
话虽如此,其实也能理解王允为何沉迷。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看了许久,笑了许久。
王允回神,放下纸张笑道,“眼下涨不了,明年可未必。”
杨瓒不太爱说话,简洁地道,“明年肯定得涨!”
他一直关注着皇庄的收成,皇庄每年亩产都在涨,明年、后年、大后年也不会例外。
各县水涨船高,自然也不可能下滑。
泛先、卫成、张五郎几人,废寝忘食地培育新粮种,他佩服得很。
照此下去,每年的收成都将如胡麻开花节节高,朝廷也会一日比一日兴旺,迎来盛世之景,传颂千百年。
前提是没有人捣乱。
而他也会尽最大的力量,送所有捣乱者去见他们的祖宗。
大汉盛世,容不得宵小破坏!
朱儁也附和,“不涨才怪了!”
他和王允、士孙瑞、杨瓒等人以前并无交情,这几年才渐渐熟识。
算不上至交好友,也能坐到一块儿聊大半天。
王允叹道,“神悦真乃神农弟子再世。”
有心说神农再世,又怕折她的福。
但神农弟子,她当得起!
士孙瑞也叹,“谁说不是呢。”
他还记得当年,张神悦首次入朝上殿,就气晕了司徒大人。
那时谁能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如果他能预知,当时定然帮着她。
别说气晕一个王允,就是气晕小皇帝,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朱儁:“神悦精于农桑,乃国之大幸,民之大幸!”
另外几人都认同。
而且她精的又何止农桑?
除了不能披挂上阵,大概什么都懂。
朱儁今日来找王允,闲聊是其次,有正事儿。
轻啜一口绿茶,淡淡道,“想必诸公也知道,课农司的新稻种名为徐州三号,据说是以徐州野稻培育而成,亩产最低也能达到三百二十五斤。”
王允点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