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二郎却没白氏那么乐观。
火炕娘娘的传说,不可全信。
他早发现了,人们传话时,总喜欢添油加醋,传来传去就变了样。
比如有人说,火炕娘娘全身冒火,眼睛里都是两簇火苗。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同理,火炕娘娘是否真的体恤庶民,也值得怀疑。
毕竟,他见过的贵人,没一个把庶民放在心上。
庶民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大约也只会嫌弃庶民弄脏了路。
“踏踏踏!”
门口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像是有许多人骑马经过。
严二郎跑到门后,小心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确实有很多人经过。
而且都穿着奇怪的衣服,通体灰白色,全身罩住,口鼻处也遮着小巧的布巾。
他们也知道疫气无孔不入么?
再往后瞧,恰巧对上一双明媚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花妮,骑在马上东张西望,看到他愣了愣,脆声道,“小郎君,先不要出门,在家等着!”
严二郎想回话,但不知为何,张口却无声。
那就等着罢。
他倒要看看,会等来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门被敲响。
“有人在家么?劳烦开开门!”
严二郎略一犹豫,拿开了门闩。
只见门外站着六个人,为首者是名年轻女郎,因系着小布巾,看不全面容,只能看出眉目清秀。
跟在她身后的五名男子高大健壮,腰间仿佛还佩着刀。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他觉得再是有疫气,也不能失了礼节。
半夏没想到他这般镇定,温和地道,“小郎君多礼了!我们跟着长公主殿下,从京城而来。敢问郎君,家里可有人染疫?”
严二郎:“有。”
半夏看向堂屋,“是在屋里么?”
严二郎:“不是!”
半夏耐心地道,“小郎君,我们来找染疫者,不是想杀掉,而是想治病。长公主殿下带来了许多医者,其中还有太医,此时就在城外的沈家别院。”
那是汉寿城外最大的院落,据说是县令家的,被九娘子直接征用。
严二郎:“太医?”
那不是给皇帝治病的么?
也会来治庶民?
半夏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太医!你家谁人染疫?还能走动么?若是能走动,让他们快出来跟我们走!若不能走动,我们也有人抬。莫要耽误了病情!”
如果想抗拒,她带来的军士也会抢人。
九娘子什么情况都想到了。
严二郎沉重地道,“染疫的是我母亲和长兄,已亡故下葬。大伯一家七口,一个不剩。”
半夏:“小郎君节哀!”
她知道汉寿大疫很严重,却也没想到会这么惨。
又看向堂屋,“里面是谁呢?”
严二郎:“我长嫂和侄女、侄儿,他们并未染疫。”
半夏:“能否请出来一见?”
九娘子说,所有染疫者都必须带到城外,隔离治疗。
而有些人家,可能会因为担心而有所隐瞒。
严二郎:“阿姐,我从不说谎!”
半夏被他那声“阿姐”叫得心软,但还是坚持道,“小郎君,打开堂屋门,让我们看一看!”
五名军士已是慢慢上前。
严二郎大急,“他们真的没有染疫!”
可他还是怕,怕长嫂和馨妹、小郎偶然咳嗽一声,被当成了染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