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县有除夕夜十二点整放鞭炮的习俗。
在这个新旧年交替的时刻,放鞭炮的寓意一是赶走去年的晦气和不顺,二是热闹热闹闹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几年因为村企的发展,大家的腰包也都鼓了起来,手里也有了余钱购置起了各种鞭炮、礼花,是以每到年节,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在夜空里炸开的烟花就不绝于耳。
苏家庄也不例外,各家各户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声声震耳。
寒风袭来,团宝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抱着孩子疾步行走的张玉花丝毫未觉察到包被里团宝儿的异样,只以为是天寒地冻,和鞭炮声太聒耳了,孩子受冷受惊了,于是将孩子抱的更紧。
张玉花心里暗暗埋怨苏白氏,也暗暗埋怨自己。
她后悔太听婆婆的话来苏家老院守岁了。
天那么冷,孩子还那么小,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早知道她宁愿婆婆苏白氏在外面拍门,她干脆装作听不见了。
她就是不开门,婆婆还能咋着她?
如今苏家老院在村里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五堂叔苏奎仓重伤在苏长河手里至今未醒,村里、厂里的很多人早就对苏家老院的人心生不满。
目前只是碍于在一个村里住着,还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再加上仅仅今年一年的光景,苏家老院就去了父子俩人,也算是替苏奎仓偿了命。
是以苏家老院的人在村里,还算勉强维持着一份摇摇欲坠的面子情。
这种情况下,婆婆哪里还敢闹出大动静?她咋就非得听婆婆的话,非得抱着这么小的孩子去老院守岁呢?
再不济,直接掏些钱、送些东西给婆婆,然后借口孩子小,家里牲畜离不了人,不也可以吗?
干嘛非得带着孩子大半夜地跑去受罪呢?去了还得看婆婆和大嫂一家的脸色,大嫂对自己和孩子更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真是何必呢?自己带着孩子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好吗?
先前出了苏长河那档子事后,孟会计还嘱咐过她没事别出门,关起门来带孩子过自己日子就好,她喂猪喂多了,是不是脑子嘴巴也跟猪一样,不听使唤了?
干嘛非得听婆婆的话,一趟趟往老院里跑?
张玉华第一次起了反抗婆婆的心思。
……
至于婆婆要她明天下午去老院包饺子,她就不打算去了,横竖她也不差那几口饺子,想吃她带着团宝儿自己吃不好吗?非得跑去老院出力不讨好?
要是婆婆再来找,她就说自己冻着了,感冒了,别过了病气给老院的人,就不过去了。
对,就拿这个当借口!
张玉花一边抱着团宝儿疾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
一个名为独立自主的意识在老实懦弱、大字不识的张玉花心里萌芽,而她还尚未察觉。
顶风冒寒地走到村西头,拐进自己院子所在的胡同里,张玉花一手抱着团宝儿,一手吃力地摸着钥匙打开了锁。
“吱呀呀……”缺了桐油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叹息声,院里的大鹅支棱着翅膀嘎嘎嘎地叫个不停,猪圈里的猪崽子们也哼哼唧唧地抬起了头。
一到过年,村里的狗就格外安静。
其他牲畜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