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子府,沈妙言写了封信,命素问想办法送去宣王府。
交代妥当,她沐过浴,从衣柜里挑了身绯色的襦裙。
入夜之后,镐京满城灯火。
身着绯红襦裙的少女提着一盏羊角流苏灯,披着件绣金兰叶纹的墨色斗篷,蓬帽遮住了她的脸,来往的路人只能看见她尖俏白嫩的下巴,和朱红的樱唇。
她独自行走在永津河边,直到踏上一座弯弯的拱桥。
桥上,白衣胜雪的贵公子临风而立,一头墨发用乌木簪挽起一半,细长妩媚的丹凤眼中,倒映出了满城磷火,宛如俯视苍生的神仙。
桥下走过的女子们纷纷注目以盼,便是男人,都忍不住被他的容颜吸引。
倾城绝色,用来形容男人,未尝不可。
沈妙言走到他身边,“君舒影。”
君舒影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嫌弃那袍帽碍眼,直接伸手替她挑开,盯着那张白玉般的小脸,笑吟吟道:“小妙妙约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为什么……要帮秦熙?”小姑娘抬头,琥珀色瞳眸纯净如玉。
“自然是因为他对我有用,我才帮他的啊。”君舒影挑眉,如往常那般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再者,小妙妙亲口说过不嫁皇族之人,我这不是在满足你的愿望吗?”
沈妙言推开他的手,小脸上遍布寒意,“秦熙手握二十万兵权,你在用我,换取兵权!”
“呵……”君舒影轻笑,大掌再度覆上她的脑袋,丹凤眼中满是黯淡,“成大事者,必有所牺牲。拿你换又如何,反正我待你再好,你心中也是没我的。”
“君舒影!”沈妙言厉声,抬手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眼中受伤的神色挡也挡不住,只定定看着她,并不说话。
沈妙言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忽然折回来,将腰间挎着的月圆弯刀塞到他手中,“我不要了!”
君舒影紧握住刀,朝前追了几步,扣住她的手腕,“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你不准不要!”
沈妙言被拽得转身,盯着他在灯火中扭曲的容颜,轻笑了声,夺过那柄弯刀,直接从桥上丢进了永津河。
君舒影不可置信地盯了眼她,随即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下了拱桥。
沈妙言冲到桥栏边,对着泛起波澜的河水大吼:“君舒影,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那人也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始终没有浮上来。
她等了会儿,咬唇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回了太子府。
拱桥正下方,浑身湿透的男人靠在桥墩上,攥紧了手中的弯刀。
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此时的太子府书房,君天澜慢条斯理地在书案后翻阅着文书折子。
夜凛悄无声息地进来,将永津河拱桥上的事儿汇报了一遍。
男人微微颔首。
夜凛又退了下去。
过了会儿,他起身离开书房,朝隔间而去。
小姑娘刚回来,正解下斗篷。
他在软榻上坐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沈妙言蹭过去,抱住他的脖颈,声音透出些许委屈,“四哥……”
“刚刚,去哪儿了?”他轻抚她的脊背,装作不经意地问。
沈妙言老老实实将她和君舒影的对话说了一遍,最后扳住君天澜的脸,认真问道:“虽然他利用我拉拢秦熙,可我这么对他,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忍。”
君天澜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背,“妙妙太善良了。”
“善良?”沈妙言咀嚼着这个词,总觉得和自己不大相配,“我手上也曾沾染过人命,我哪里算得上善良呢?”
君天澜凝视着她在灯火下疑惑的模样,心中怜爱,用唇瓣轻轻磨蹭着她嫩滑的脸蛋,“在我眼里,妙妙是世上最良善的姑娘……”
因为他的无数黑暗,都是被她照亮的。
她是他的救赎。
“四哥就会哄骗我!”小姑娘娇嗔。
君天澜的唇瓣停在她的唇角上,垂眸细细凝视她的双眼,“我并不是在哄你。就算将来有一天,你对不起天下人、你被天下人征讨,我也会依旧爱你,护你。你不是世人的菩萨,普救不了众生,但你偏偏普救了我。妙妙,你是我的光。”
若当初没有遇到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行尸走肉?
暴虐好战?
然而幸好,他遇见了她。
沈妙言双颊酡红,她最受不了她家四哥说情话的深情模样,羞得她好想钻进被子里!
在男人灼热的视线下,她坚持了不到几瞬,就跳下他的大腿,直奔床榻,将脑袋严严实实埋进锦被中,声音嗡嗡的:“四哥真讨厌!”
男人目光落在她的后颈上,那颈子白嫩纤细,天鹅一般。
暗红色瞳眸越发深沉,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截脖颈,“妙妙生得真好看……”
他哑着嗓子喟叹。
“四哥……”少女像一只即将被吞吃入腹的羔羊,害怕地抓紧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