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温府大小姐温倾慕乘坐马车,前往承恩寺上香祈福。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马车行至郊外,行人稀少,加上难得出一回门,她也不拘着云儿,任由她将窗帘拉开,好奇地观望山中景色。
观望着观望着,云儿忽然指向不远处:“小姐,那里躺着个人!”
温倾慕偏头看去,一名身着白衣的公子躺在路边儿,血液将他的衣裳大半都染成了深红。
少女心最是良善,她连忙示意车夫停车,吩咐随行的侍卫过去瞧瞧。
那侍卫回报,说是个受了重伤的年轻公子,还未断气。
她便吩咐侍卫将那公子抬上车,想着去承恩寺找个大夫帮他瞧瞧。
那公子被抬到车夫身边,只剩下出的气儿了,却偏要掀开车帘,非要先谢过恩人。
他掀得突然,温倾慕还未来得及带上面纱,就被他看到了容貌。
不过瞬间,花容战一双桃花眼便略嫌轻佻地挑了起来:“我可是被瑶池仙女搭救了?”
这话含着几分调戏,云儿气得不轻,连忙抬脚去蹬他:“你这登徒子,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却好生无礼!赶紧滚下去,小姐不救你了!”
温倾慕又羞又气,悄眼去看他,却见这人死死扒着车门,并不在意云儿踹他,血都流到马车上了,一双桃花眼却仍旧盯着她,仿佛潋滟了春日的山水,深情得不像话。
她羞红了脸,只得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这一趟去承恩寺,虽是祈了福,却顺道捎回来一块牛皮糖。
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怎么赶都赶不走,像块牛皮糖似的紧紧粘着她,最后甚至跟她回了温府,非要做她院子里的花匠。
他们的缘分,便是在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中开始的。
后来的温府花园里,她读书,他捣乱。
她作画,他非要她画一张他。
她喜穿红裙,他不知打哪儿弄来几套红衣,也穿着,甚至开玩笑,说他们像一对即将拜堂的夫妻。气得她不顾仪礼拿粉拳打他,可他转手便送她一颗熟透的杏子,桃花眼温柔得不像话。
她弹筝,他便执剑而舞,一身的风华,惹得亭中抚筝少女频频顾盼。
她闲暇时间里,最爱教他认字读书。
他不喜欢读书,她就用那把黄莺出谷的好嗓音,轻声训斥他,俨然要把他培养成大才子的架势。
他只得依她,陪她坐在桃花树下,看她白嫩纤细的手指翻开泛黄的古籍,从《诗经》开始教起。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予以求之?于林之下。”
他跟着她读,却趁她看书时,悄悄偷看她精致端庄的眉眼。
她注视着书卷,声音婉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温柔,面颊有些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没有再跟着念,只盯着她的侧脸,下意识地握住她柔软的手。
……
花容战缓缓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尘埃,昭示着这闺房已经许久不曾住过人。
他跨进门槛,房中每一件摆设,他都很熟悉。
这是他在夜里,悄悄来过无数次,凝望过她的睡颜后,又悄悄离开的地方。
他的慕慕爱读书,爱作画,爱弹筝。
他的慕慕,是世上最才华横溢的世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