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沈冲他们走时说是追部队去的,老太太之所以大声说话,那是因为但凡耳背之人,听自己声音也小,生怕对方听不清,所以都高门大嗓地成了习惯。
“大娘,我们就是回来问问昨天有没有又从江对岸过来的人到你这儿来?”慕容沛忙大声接口回道。
“有啊!正在里屋躺着呢,说是昨夜从江上游过来的,这水这么冷天这么寒也不知道是咋挺过来的,正发烧呢!”老太太大声说道。
但当她说有啊的时候,慕容沛和沈冲就交换了眼神,有惊喜也有置疑,惊喜的是真有人游过来了,置疑的是就这样把霍小山寻到了也未免太过容易了吧。
一楞之后两个人呼的都往里屋跑,原本站在门口的粪球子等士兵听说有人也呼啦一下子全挤进了灶房。
沈冲力壮,撩门帘就进屋,撞了和她同时抢在前面的慕容沛的肩膀一下,慕容沛连哎呀都忘了,哪还记得痛?
慕容沛进得屋来,却见竹床上躺着一人,被棉被盖着,由于那人朝里睡的,所以脸刚刚被沈冲扳了过来,却见这人粗粗的眉毛,双眼紧闭,脸色通红显然是发烧烧的,却并不是霍小山。
慕容沛一瘪嘴,神色黯然。
沈冲失望之下,扭头便向屋外走,后面的人被他挤的直嚷,小兵嘎子还在不识趣的兀自在问“是吗是吗?”
他刚说一半就被机灵的粪球子伸手堵住了嘴,看沈冲那阴沉着就要打雷的脸,看着慕容沛那已经在眼框中打转的泪水,还“吗是吗”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儿?!
“咋就走,咋就走?”老太太太被一干年轻人搞迷糊了,“不喝点粥吗?他们也快回来了。”
“他们?”跟着众人往外走的最后面的细妹子却听清了老太太的话,忙回身问跟在她身后送客的老太太道:“他们?除了大爷还有谁?”
她这一问,前面的众人却都听到了,刷地就都停住了,沈冲那已迈过院门坎儿的一只脚也收回来了。
“他们,啥他们,哦,你是说他们啊!”老太太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她现在也没弄清这些娃是来找人的,“他们就是你大爷和那个娃啊。”
“哪个娃啊?”细妹子都快被老太太的絮叨闹晕了。
“那个娃就是昨儿夜里和躺着得病的这个一起游回来的那个娃啊。”老太太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说的就是一起游回来的那个娃,他长啥样啊?”细妹子急切地问。
细妹子这样一问,除了老太太的所有人耳朵都刷地立起来了。
“他啊,活蹦乱跳着呢,大半夜敲门,背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两个人就穿个裤衩儿,我看都觉冻得慌,那娃和你大爷给这娃抓药去了,你没看这娃这脑门这个烫啊!”老太太接着絮叨,却答非所问。
“哎呀,大娘我问的是那个娃长啥样,对,长啥样,您老听清了吗?”细妹子,不光细妹子,所有人老快被这样老太太急疯了。
“长啥样啊,长的比躺着的那个大个子秀气,挺结实,象个,嗯,象个小豹子似的。”老太太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细妹子和赶上前来的慕容沛交换了下眼神,两个人同时咀嚼着这句话“挺结实象个小豹子似的”,两人眼睛同时亮了。
时间能对上,能在这冰冷的江中游过来还跟小豹子似的,注意是小豹子,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更不是大象,另外还活蹦乱跳的,除了霍小山,他们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慕容沛闻言已是鼻子一酸泪光咋现。
“大娘他们上哪抓药了啊?”慕容沛情急之下抓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药铺啊!本来不用抓药的,可那个大个子喝姜汤都不好使了1
哎哟哎哟,娃你莫摇,我这老骨头都快让你摇散架了。
你说啥?药铺在哪啊,出门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都走大半天了,也快回来了。
这娃这么急,不对,是丫头,这丫头这么急,哦,她和那娃是一家的。”
老太太的碎碎念叨中,慕容沛已经风一样地跑出了院子。
慕容沛觉得此时自己是一只在田野间飞快奔跑的小鹿。
她记得自己只有一次跑得这样快过。
那次是在黑夜里,在逃往长城之时,鬼子在后面追的很紧,她也跑的这样飞快,但却象只惊弓的孤雁,由于恐惧,记忆里只有前方的黑暗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后来还是小山子在关键时刻出现,抱着自己逃出生天。而这次却是在得到了小山子的消息后,头脑又是一片空白,只有本能的一个念头,自己要马上见到小山子,一刻也不能等!
相比那时,慕容沛已经长大了,而且有了那次出关的经历,在南京的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坚持跑步,而且练的很刻苦,原因只有一个,小山子要打鬼子,自己要想和他在一起,就不能拖他的后腿,她要自己和他并肩战斗,而不能让他分心。
在跑到一片树林时,慕容沛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感觉呼吸跟不上了,她扶着身边的一棵小树蹲了下来,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腿有了很明显的酸胀的感觉。
呼吸渐稳,她从刚得知小山子消息的亢奋中清醒了过来:自己跑的太快了。
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坚持锻炼下,小腿更加浑圆,大腿更加结实,但那种跑步可是长距离跑,并不是在冲动之下的短距离冲刺。
当慕容沛感觉气息调整差不多了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双脚!
对!
一双没有穿鞋蹭着淤泥脏兮兮的一双脚!
紧接着一个人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是谁家的小丫丫呀?迷路了吗?用我帮忙吗?”
“小山子!”慕容沛低喃一声,仰起脸,面前是一张俯向她的笑咪咪的永远那么阳光灿烂仿佛不知愁为何物的脸。
她怔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正蹲着的人就跳了起来,发出了一声不分时代毫不淑女却是少女时代特有的尖叫:“小山子!”
她整个跳将起来的人径直将两只双臂挂在了这个人的脖子上,双腿直接盘到那个人的膝弯处,就象一只挂在树上的小树熊,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