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轰鸣声中,封闭大门被打开了。清晨和煦的微风夹杂着腥臭味灌入地下室,渲染着门外注定破灭的希望。
适才那些响动究竟从何而来?是风与废墟结合后的恶作剧?还是说,只是他的幻想?
“你们在哪…?”
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杳无音信的保育区,最终又被风无情地赶回此处。
王荣:“……一定,还在附近吧…就算大家都没有回来,也有可能…是无意中进入这里的拾荒者……”
没有放弃希望的少年向前迈出一步,向上攀登寻找。除了大黄,他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地下室中的大家没有带上他,早早地去往了夜幕之中。只留下他,独自承受最后的痛苦。
……
大部队撤退的二十八小时之后。
他离开地下室,仔细搜查了整个保育区,直到攀登上这座保育区最顶端的建筑也不曾发现一个人影。
王荣:“没有人会来了……大家…都死了…”
他绝望地匍匐在塔楼顶端,看着下方的回字形建筑和幽深的天井,想要哭泣却发现,泪水已无法再流淌。
王荣:“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为了探索完这座不算宽广的建筑,他已在伤口的撕扯下缓慢移动了近四个小时,以他的体力来说,他已绝无原路返回的可能。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两兄弟和大黄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且不谈这样的运动量对他来说一意味着什么,就连大黄也耗尽了力气,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在大多数拾荒者眼中,二十八小时不过是流浪中毫不起眼的流浪碎片,王荣也曾这样想过。但在连续一个月的饥饿与病痛后,二十四小时折磨和四小时追寻便足以将他牵引至生命尽头。
少年站在死亡深渊的边缘,手中是最后的希望——两个罐头。
王荣:“现在和大黄一起吃掉它们的话,情况会变好吗?”
答案是否。一个罐头不能让他恢复足够的体力,伤口不会愈合,他依旧被困于保育区的塔楼顶端,无法徒步返回。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斯科瑞感染,浑身溃烂,变成和弟弟一样的烂泥吧。
进食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留给更需要它的生物。少年不再犹豫,打开了两个罐头,放到了大黄面前的地上。
王荣:“…吃吧…”
在主人的示意下,大黄开始狼吞虎咽,看着它的模样,少年发现自己居然露出了微笑。
毕竟,最后的家人还在,还能好好地活下去。空洞的心,此刻被稍稍填补了一些。
王荣:“如果…我能多找到些物资,弟弟会不会就不用死,我们会不会也不需要饿这么久……对不起…”
他抬起头,透过自己绘制在纸页上的翅膀,望向上方遥不可及的天空。曾经和上官溪一同诉说的想法,上官溪对他的教导终于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他将纸上的翅膀收入怀中,将这虚无的幻想(愿望)紧紧握在手中。站在生命尽头的少年,将幻想中的翅膀安在身上。
王荣:“大黄……我要走了,去…更广阔的天空,去…和弟弟团聚。”
大黄:“汪!”
王荣:“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
大黄:“………”
大黄耷拉着耳朵,低声呜咽着,哀恸之感透过微风,送入无法传达到的少年耳中。
王荣:“对不起……”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向着大楼边缘移动。
王荣:“……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大黄:“呜……”
王荣:“我希望他们能回来,可如果,他们遇到围住保育区的赤潮,怎么办?他们会受伤的……”
溃烂撕扯的痛苦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但却并未让这个少年停下脚步。
大黄:“汪!”
王荣:“如果他们真的回来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会难过吗?”
大黄:“………”
王荣:“可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知道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毫无意义的思考甩出大脑,但最终,还是决定在那页纸的背面写下留言(遗言)。
王荣:“要是还能多一点时间就好了,这样就能多学一点字,也是给弟弟讲故事的时候就不会卡顿了……”
他带着小小的遗憾,将这张写满错字的留言纸收进上衣最干净的口袋中。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少年想着,微微躬身给了大黄一个笨拙僵硬而认真的拥抱。
王荣:“活下去,至少你还可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大黄:“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