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昌有意见,但对上钱老爷警告的目光,他说不出口,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钱老爷拿出一个盒子,将那两百亩的地契拿出来,转手递给村老,“太祖高皇帝有多看重教育大家都知道,自洪武二十八年孙家庄义学成立至今,有四十七年了,这四十七年来,孙家庄一共考出去两个举人,十二个秀才。
而今村里只有五位秀才老爷在,不趁着这时候让孩子们好好读书,等五位秀才老爷都老去了,青黄不接,孙家庄自此没落下去吗?”
里正精神一振,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沉声道:“钱老爷深谋远虑,为我孙家庄思虑良多。”
钱老爷摇头,“这不是我想的,是我姐夫的忧思。孙家到底是孙氏的一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几个外甥读书不行,目光短浅,远不及他们父亲。
可怜我姐夫去的早,又去的突然,许多事来不及处理,少不得我来替他操这個心,完成他的遗愿。”
目前两项遗嘱都是极有利于孙氏宗族和孙家庄的,村老和里正都表示赞同和钦佩。
唉,也不怪孙老爷喜欢钱老爷,钱老爷的确比儿子贴心啊。
“这第三项,就是给你们分产了,”钱老爷瞥了一眼跪着的五人,脸色冷峻,“孙家不是官身,没有官荫,按《大明律》,除了爵位官荫由嫡长继承之外,其余家产诸子平分。”
孙二三个一听,精神一振,整双眼睛都亮起来了,就连最小的孙五宜都不由的抬起头来。
孙大昌眼睛瞬间充血,不假思索的大声道:“不行!”
钱老爷问他:“为什么不行?”
“这,这和祖上的遗训不一样,”孙大昌道:“我祖父分家的时候,给我爹分了七成的家产,我二叔三叔分剩下的三成,再往上,我曾祖分家,也是多分我祖父,所以我孙家的传统就是嫡长子多分,我至少要拿七成,凭什么要和他们平分?”
“就凭你这番话!”钱老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孙家这一支是凭空坐大的?那是从你曾祖开始,一个箩筐一个箩筐的挣,三代累积,这才有了现在这份家业!
你二叔、三叔不就在这里吗,你问问他们,他们以前有多少家产来分,现在又有多少?这些年,你爹是怎么照顾他们的?”
钱老爷:“兄友弟恭,兄友弟恭,这话我都说烂了!你曾祖多分你祖父,你祖父多分你父亲,是因为他们知道伱祖父和父亲有长兄的责任,他们会照顾底下的弟弟,会孝顺赡养父母,会把这个家业做大做强,你呢,你会什么?”
钱老爷指着孙大昌的脸唾沫横飞,“你但凡能干点儿,心胸开阔点儿,让你爹看到你能支撑起家业,他也不会想要这么分!”
孙大昌脸红脖子粗的叫道:“那我爹也没说只给我分两成,他要分我四成的!”
钱老爷大声:“那四成里有你娘的一半!”
孙大昌顿时不说话了。
钱老爷沉着脸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你们老子娘也要算一份,一共分成六份,等她将来老去,你们再平分她手里那份。”
孙大昌:“没有这样的分法。”
孙二和孙三也咬耳朵,“从没听说过娘也跟着分家产的。”
孙四和孙五不说话。
不说钱老爷,里正和村老们看着都忍不住摇头,总算是明白钱老爷为什么灵前分家,且要给孙老太太分一份了。
孙老太太见弟弟气得脸都快紫了,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道:“我跟老大过,我那份……”
钱老爷:“姐你别说话。”
孙老太太就老实的闭上嘴,继续坐着。
钱老爷道:“我这话不是和你们商量,你们爹……我岂敢让你们娘白身跟你们过?我话撩这儿了,你们要是不分你们娘老子一份,丧礼一过,我就把她带回去,从此以后用不上你们,我让大鸿给她养老送终!”
孙大昌一颤,连忙磕头,哭喊道:“舅舅,您这是让世人戳我的脊梁骨啊,我还在,我们兄弟五个都活着,怎么能让表弟给娘养老送终?”
钱老爷冷笑。
孙二兄弟四个也跟着连连磕头,哭着不答应。
孙大昌就一抹眼泪,转着身子去跪孙老太太,“娘,你说句话呀娘,你难道真要跟着舅舅走吗?”
孙老太太又怨又恨的看着这个长子,见他把脸凑过来,好脾气了一辈子的她对着那张大脸就抽下去,唾骂道:“逆子!”
村老们震惊,孙老二更是失声惊叫,“大嫂!”
要知道他这个大嫂可是个面人,软得很,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她发脾气。
孙老太太嘴唇抖了抖,不敢说出他们气死老子的事,只能道:“你敢忤逆你舅舅,你舅舅对你们多好啊,你,你们要听你们舅舅的。”
这话说得软绵绵的,一听就是遮掩,里正和村老们更是怀疑,难不成孙老爷的死真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