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时已经收到朱子瑾的奏本。
知道张郎中他们赶得巧,正好见了周王最后一面,就和王振叹息道:“幸而议世子时没拖沓,不然周王岂不含憾而终?”
王振自然笑称陛下英明。
“把周王世子的封赏圣旨出了吧,张郎中既然做熟了,那圣旨还是交给他去宣读。”
张郎中:……真的不想再去一次。
但张郎中也只能应下。
王振阻拦道:“陛下何必着急,现在周王世子要守孝呢,不如等他守过一年再下旨,不然周王刚薨逝,他就继任周王,这些伤心也不是,开心也不是,反而坏了对周王的孝道。”
候在一旁的张郎中:……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皇一死,新帝还立即登基了呢,难道新帝不孝吗?
但皇帝觉得王振说得对,连连点头道:“好,就如此办,等他守足一年孝再下旨。”
一年以后,小皇帝还能记得朱子瑾吗?
张郎中快速的看了一眼王振,只怕到时候周王世子要继任,得花大价钱请王振出面了。
张郎中就想到自己这次收的礼,连忙提及周王的遗愿,暗示道:“周王府知道陛下想成全周王遗愿,因此按下殉葬一事,只等陛下示下。”
钱太监连连应是,提起周王临终前是如何哀求,如何不安的,“周王心善,见不得杀生,所以临终也念念不忘此事,那赵元松一回去,他就问及此事,知道陛下在朝上要下旨应允,高兴得吃了两碗饭,临走时脸上都是笑呢。”
皇帝一听,立即道:“那快去下旨,不要错过了周王的头七。”
王振眯了眯眼,看了看钱太监,又看一眼张郎中,心中冷笑。
但见皇帝兴冲冲的要亲自写圣旨,便不好再开口阻拦。
在小皇帝看来,这算一件打破祖宗规矩的事,很新奇,且算是好事,所以他很乐意亲自写这封圣旨。
当然,还是得送去给内阁看一看,然后才用印发下去。
这一次小皇帝依旧派礼部和司礼监的人去宣旨。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就提议钱太监,“一回生,二回熟,他去过一次了,再去一次,路上好走。”
礼部一听,也顺势推荐张郎中。
张郎中和钱太监:……
虽然去宣旨有可能捞些钱,但出这么远的公差还是太辛苦了,尤其,去了以后还可能碰见周王。
要是周王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周王世子的继任书怎么办?
但张郎中和钱太监还是挤出笑容,假装高兴的应下,接了从内阁递回来的圣旨就出宫。
没错,出差就是这么痛苦,别看他们才回来,连家门都没进。
行李都是现成的,虽然脏了点,臭了点,但拎上就可以走。
总比京官外放要强。
今天正好有京官收到外放的消息,他们一拿到公文,立即就坐上驴车出城了,身上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两边在城门口遇见,张郎中和对方眼熟,泪眼汪汪的对视一眼后相继出城。
张郎中等在路上,小声道:“兄弟一会儿回城吧,麻烦你家里给我家里递个信,就说我最多十天就能回家了。”
“好说,好说,我决定晚一点,城门快关的时候进,唉,圣旨下得突然,家中没钱,不知张兄能不能借我一些周转?”
张郎中问:“你去哪儿赴任?”
“江西广信府。”
“好说,好说,我给你手书一封,让我夫人想法为你凑二十两银。”
二十两不算少了,足够安家。
对方应下了,俩人嘀嘀咕咕一阵分开。
钱太监见怪不怪。
太祖留下规矩,为免外放的京官收受贿赂,借贷外放,特别命令,京官只要一收到公文和官印,立即出城。
敢回家的,立即拿了问罪。
但官员总不能真的只拿朝廷给的那点路费就上路,毕竟,不仅路上要吃喝,到了地方也要安家的。
所以上面有政策,下面也有对策。
官员们离京后总是会再偷偷的潜回京,该拿钱的拿钱,该借钱的借钱。
心照不宣的事,只要不闹出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司礼监的太监们都知道的事,朝中上下更是心知肚明,就瞒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个而已。
张郎中借出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心情不是很好。
连续赶路,心情更不好了。
所以重新回到周王府时,他的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让王府里的人忐忑不已,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王妃和朱子瑾领着王府上下的人在灵堂前接旨,待准确的听到皇帝尊重周王遗愿,免去周王府诸人的殉葬之后,所有人都脊背一软。
六位夫人停顿了一下后就大哭出声,拍地嚎道:“王爷啊——王爷,您怎么就丢下我们去了——”
他们身后的王府下人也放声大哭,尤其是周王贴身伺候的人,那跟死了爹娘一样痛哭,没有哪一刻,他们如此真心实意的为周王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