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五条悟生得领域中的这座教室，没有再上演任何曾经的记忆。
夏油杰记不清自己在这间教室瘫坐了多久。
从目睹了五条悟被羂索的术式夺舍，又从禅院扉间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咒术高专的学生们，是五条悟曾经苦心教导、细心呵护的所谓“咒术界的未来们”，他就彻底丧失了任何气力与思考，任由自己如行尸走肉般依靠在这里。
他尝试过愤怒，尝试过咆哮，却不知道自己在向谁愤怒，又是向谁咆哮。
他呐喊让悟放他出去，让他去质问高专的学生和硝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将粉笔写断了一支又一支，甚至破天荒地试图去踹门，却不忍心破坏掉悟心爱的这段记忆中的场景。
于是一切都归于寂静。
夏油杰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即使是萌生那不切实际的“清除非咒术师计划”，以及重生后所谓“击杀宿傩、复活五条悟”，也没有带给他如此的绝望感。
他还想要做什么呢？他还能做什么？
夏油杰不禁这样问自己。
悟已经死了，不只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而是被自己一生以来所努力呵护的“心血们”宣布了死亡，并作为“战斗工具”加以二次利用。
而在这里面，连曾经的好友，家入硝子也同意了。
那自己还能做什么？还有资格做什么呢？
窗外的风拂过窗帘，缝隙里的阳光撒在夏油杰的脸上，像是悟在试图抚摸此刻燃尽了一切希望的夏油杰。
没来由地，夏油杰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像个孩子，又像一个放弃了一切的失败者。
“悟，这就是你想要的咒术师的世界么？”
夏油杰的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寂静无声的教室里，应和着窗外的风铃，和一点点隐约不可察的啜泣。
“你一直在说，你五条悟是最强的，原来只有我是相信的啊连你的学生，连硝子，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还要为你的死亡，忙着备用方案你可真是个骗子啊”
夏油杰的眼睛有些微红，呼吸有些困难，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泪水。
他怔怔地望着地板上那因为反复跪坐而摩擦出的痕迹，断断续续地说着。
明明这里是悟的生得领域，他说的每一句话悟都能听到。
可他还是看向地板，似乎悟就跪坐在那里，还扭扭捏捏地准备迎接夜蛾校长的批评。
“你要保护你的学生，连血腥的场面都不忍心让他们看到，连死后无法保护他们的问题都想到了，宁愿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以一副尸骸的姿态对抗宿傩真有你的啊”
夏油杰一边说着， 一边将手覆住自己的双眼，隐隐有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你这个家伙，之前一直问我，咒术师为什么要保护他人，现在好了，你即使死了，也在试图保护所有人，不是难道除了我就没有人没有人想过要保护你么？你人缘这么差的吗？”
似乎是嫌一只手无法遮挡住逐渐决堤的眼泪，夏油杰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抽动着。
“我不是跟你炫耀啊，可我后来在盘星教，还有两个小姑娘，她们叫美美子和菜菜子，他们还试图找到我被‘脑花’夺舍的尸体，让我安息为此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用手指和宿傩去做交换你那个什么篮子咒术高专，难道还不如我这个盘星教么？”
夏油杰再次猛地抬头——此刻他的样子绝对算不上好看，眼泪胡乱地糊在脸上，显得前所未有地狼狈。
“这就是你说的教育，你说的伙伴么？所以这就是夜蛾校长说的，咒术师死时都是孤身一人么？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你那新鲜的尸体？”
他说到这里又笑了，笑容滑稽而苍凉。
“所以虎杖悠人的爷爷口中所说的，那小子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指的就是你现在这种结局对吧？付出一切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活下来的人提供一个新鲜的肉体，一定是这样没错吧？高专的家伙们会躲在后面摩拳擦掌地等待他的新鲜尸体？嘴上说着‘对不起啊老师但活下来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的’之类的话难怪他是男主角啊。”
不知不觉间，夏油杰已经从角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在这间教室中游走，手舞足蹈又啼笑皆非地笑骂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抱怨，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这样多毫无逻辑地吐槽。
“你根本就是个怪物嘛，悟只有怪物才会傻呵呵地以为，自己正在培养同伴，可同伴却称呼你是怪物，甚至担心乙骨那小子变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残忍到底是对谁比较残忍啊，我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夏油杰突然双膝跪地，正好是记忆中三人跪坐里夏油杰的位置。
他缓缓举起右手，指向原本悟所在的中间：
“你是怪物吗？还是她是怪物？”
夏油杰的手指颤颤巍巍地越过五条悟的位置，指向了更远处的家入硝子。
他的鼻头有些酸涩，声音颤抖：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同意那样的计划啊？硝子？”
可他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收回了右手——即使这样，他也不忍心责怪硝子。
夏油杰缓缓伸出左手，轻轻拂过地板上五条悟跪坐的痕迹。
“你一直在试图保护他们，他们却像食腐动物一样，环伺在你的周围，等着你倒下之后一哄而上撕咬你的血肉”
“熊猫！”
一个清脆的女生打破了夏油杰的呢喃，窗外禅院真希的身影飘过，
夏油杰怔怔地望着窗外，眼睛和鼻子都因哭泣而微红。
“你们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