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能让人一直聚集在工厂大门口。被其他厂笑话是小事,引起工人不满、影响企业生产,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贾张氏看有人出声了,也不哭了,而是用悲凉的语气开始诉苦:
“领导,我们家东旭十几岁就进厂跟着师父干了,在厂里干了十几年了呀!好不容易出了点头,昨天就被人抬回来了。”
“生死有命,我儿子死在了岗位上,那是他的命,但是他走的痛快了,留下我们这一家孤儿寡母,生活没了着落。”
“今天厂里来了人,说抚恤金就五百块,还让我们安排个人顶岗。但是你看我这一家。”
贾张氏指着秦淮茹,
“这我儿媳妇,怀孕五个月,这我大孙子,今年九岁,他还有个妹妹,刚会走路,说话都说不明白。”
“全家就剩四十多岁的老婆子我,可我去上班儿了,我这怀孕的儿媳妇儿怀着孕,带俩孩子,我能放心吗?”
“五百块钱,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走了,留下你老婆孩子和老娘我,可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贾张氏想到那五百块钱,狠狠的捏了一把大腿,眼泪流了下来。
“老嫂子,老嫂子,您先别哭,这事儿,可能是厂里考虑不周,我给您解决,现在就给您解决。”
杨有荣扫视周围,工人们对着贾家孤儿寡母指指点点,同为工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也正是看着工人的情绪被调动了,杨有荣才不得不把话说满。
不然一旦工人闹起来,整个厂领导班子都得大换血,最好的结果都是调任个闲职。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贾张氏怀疑的看着杨有荣。
贾张氏没什么文化,但是曾经贾东旭在家聊过,厂里车间最大的是主任,相当于科长。
而抚恤是上面决定的,一个科长,还是个副的,能起作用?
“你放心,我解决不了,我上报厂办、厂委,一定……”杨有荣还没说完,车间主任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杨科长,麻烦您了,我来晚了……”郭大撇子喘着粗气。
他今天得值夜班,结果换班的工人告诉他,他们车间贾东旭的家人正在门口喊冤。
他一个激灵,全程跑来的。
别的不说,他必须得在厂长书记等人抵达之前,到达现场。
“郭主任,这是你们车间的职工?”杨有荣见到郭大撇子也松了口气。
苦主的直属上司来了,应该更了解这件事,也更好处理吧?
“是的杨科长,死者贾东旭,是我们车间的三级钳工,干了有些年头了。”
“昨天临检设备时,他忘了关机器就开始上手检查,不慎被机器上的重物砸成重伤,昨晚上人就去了。”
“老嫂子,厂办的人今天应该给你们送去了丧葬费,您是有什么不满吗?”
郭大撇子还有这能耐,第一句是对杨有荣说的,第二句是说给围观工人们听的,只有第三句确实是疑惑。
杨有荣把贾张氏的话给郭大撇子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贾张氏:
“老嫂子,您儿子的车间主任来了,您现在有什么不满和诉求,您对他说。”
“至于抚恤金,按照厂里的规定,一次性抚恤是12个月工资,并不是说就不管您了。”
“对于因公死亡的职工家属的孩子、老人、无工作能力的成年家属,我们都会按月发放抚恤金。”
“直到死亡职工供养的孩子成年、老人离世为止。”
杨有荣说完,退到一边,把主位让给了郭大撇子,陈卓见状,慢慢的挤了过去。
那边,贾张氏听到杨有荣这样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一旁的秦淮茹。
秦淮茹还在抽泣着,怀着孕,显得有些圆润富态,在这个年代,这种相貌最吃香。
她一边止住抽泣,一边看向郭大撇子,以及陆续抵达的领导们:
“各位领导实在抱歉,只是我突然死了丈夫,又怀着孩子,家里还有两个小的离不开奶奶,一时有些慌乱才做出这种事。”
“领导,您和厂里已经考虑的十分周到了,可是我们家,就只有婆婆和我丈夫是城市户口,有定量。”
“我和两个孩子,都是没定量的,之前有丈夫的定量在,全家人混合着野菜,也能活下去。”
“但是现在,领导您也是知道的,没有定量,拿着钱也买不到粮呜呜呜……”
人群嗡嗡嗡的,都在为贾家遭受的遭遇所共情着。
其他时间不好说,但是这两年,没有定量,是真的难以获得食物。
市场上的粮食,何止翻了十倍,别嫌贵,还有价无市!
“这……定量和户籍挂钩,你这边……”郭大撇子有些懵了。
现在到处都在收紧政策,因为到处粮食都不够。
听秦淮茹的意思是,希望能把两个孩子和她自己的户籍都转成城市户口。
这也不是不能操作,但是绝对不是厂里面说了能算的,厂里面顶多给顶岗职工转一下户口。
其他的,属于政策性!
“让让,让让,厂长来了。”厂办秘书处秘书分开人群,一个中年人从他身后出现,这人就是杨厂长了。
郭大撇子如释重负般跑到厂长身边,在他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杨厂长听完后,眉头皱了起来。
要解决户口问题,其实并不是没办法,但是贾东旭不符合条件,而且走流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
“二位同志,你们说的问题,是我们厂办没有考虑到的,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下去后,我会让他们做深刻检讨。”
“关于贾东旭同志妻子及孩子户口的问题,目前我们只能解决顶岗职工的户口流转问题,也就是秦淮茹同志如果顶岗的话,能解决一个户口。”
“至于贾东旭同志的两个孩子,我们需要时间去研究,这是涉及到街道、地方的事务,不是短时间能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