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小雨巧笑嫣然,散落如瀑布般的长发,行走在沸水同白雾当中,身子愈发下沉,竟而以神躯直接进入被星力蒸腾的水中,丝毫没有被沸水伤到娇嫩的肌肤。
整个人好似美人鱼一样,清悠荡漾,飘然而至水底,底部沙子粒粒晶莹,好似雪粉堆积,她不顾形象的坐在水中沙子上,目视水中一切。
尽管沸腾的水生出无数白雾,但到了水底,一切皆变得不同,层层叠叠的水波荡漾,天上的星力充满水中,好似让她置身星河,既璀璨美丽,又深深感受到星力的灼热,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攻破她的肌肤,侵染她的神光。
这样环境固然让人痛苦不堪,可又净如琉璃,让人好似置身梦幻当中,心灵无限放飞,竟而暂时忘却了一切苦厄。
法灭尽时,魔头滋生,若无琉璃遍地,异香满空,自然没法吸引苦修的佛子堕落。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莲花观。
朝小雨愈发感受到自身的神力削弱,亦心中滋生出一朵纯净无暇的莲花,让她喜乐安然。
九莲经的种种奥秘,在此时皆再无疑惑,从即墨峰中得到的罗祖传承法意,也在此时如莲花结出的莲子一样,清澈动人,唾手可得。
诸法灭尽,不灭心灵,当朝小雨最后一丝神力耗尽后,整个人好似陷入真空,神魂飘飞跃动,转瞬间就心生世界。
周遭是悠扬的湖水,动人的月光,随着湖水荡漾,波光粼粼,如同天上繁星一样动人无比。
在这静谧的天地间,朝小雨静坐在一艘画舫上,挥手弹起了古琴,清音阐发幽思,如皎洁的月华般洁净。
沈炼就在这样诗情画意的天地间忽然出现,他不知从何处来,但是出现时如画的眉目,好似一泼水墨画,闯进这天地里,且能分毫无差契合,冲击朝小雨喜乐安然的神心。
她静静地瞧着沈炼靠近,嘴角挂上一丝浅笑,似有无限深情。
沈炼行动时如空山的新雨,晚来的秋风,世间绝然没有任何一名妙龄少女,能够拒绝这样一位男子向她走来。
朝小雨忽如少女春心萌动,笑靥生花,全身心投入这份情感当中。可是等到沈炼踏上画舫的甲板时,她手中的琴弦弹奏突然急切起来,如同银瓶咋破,铁骑突出,肃杀之气如刀似剑,顷刻间化音成形,将过来的沈炼绞杀,没有分毫犹豫。
她缓缓闭目,过了一会再睁开眼睛,周遭的水不再波动,让她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只是她无须看得那么远,师姐就在近处。
“你只需要犹豫刹那,现在就已经败了。”周灵似是怅然,似是茫然。
朝小雨从晶莹的沙子里起身,目光平视自己的师姐,淡淡道:“我既然知道是假的,又何必沉迷,师姐你只看得真,却分不清假。”
她素手一指,生出一朵莲花,此是心灵所结,极尽妍态。
周灵眼看着莲花袭来,竟一点都躲避不得。
只是莲花悠然旋转,停在她眉心寸许之外,始终不前进,但精神上的压力迫在眉睫,她稍有异动,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周灵心里一悲,略带怨气道:“我终归不如你。”
莲花如水波一样消散,朝小雨消失在水中,幽幽地声音从周灵心底里响起,“师姐我从没有想过同你争什么高低 今天是二月十五,沈炼离开了青玄山,到了一座简洁干净的道观,上面写着‘青霞’二字,正是他穿越而来的那座道观,而多年前的今天亦是他从此方天地再获新生之时。
如果沈炼有生日,应该是今天。
屈指算来,他到此方天地正好三十三年。
用了三十三年的时光,从一个普通人成为此方天地最顶尖的人物,说出来给别人知晓,怕是会觉得不可置信。
事实上修行界的人大抵只清楚沈炼修行不足五十年而已,即使青玄的弟子也只记得模模糊糊,毕竟细想下来,太过骇人了。
但是沈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世骇俗之处,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
‘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给他培养出强大的神魂,青玄的万年底蕴,让他一身的潜力得以发挥,天生淡泊无为的道心,更让他在修行路上轻易破开无数阻碍,几次面临死境都让他化险为夷。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顺利,就连遭遇的危险都像是既定好的剧本。
沈炼既享受今天的一切,又深深忌惮着,冥冥仿佛有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切。
特别是感受到了观想的灵宝天尊的伟岸后,他才明白道主、佛陀那一级数的能力,恐怕会超出他现有的认知,让他无法揣摩,亦无法反抗。
愈是如此,愈发让他心中充满别人无法感受的壮志雄心,以及那股子强烈的探索。
所谓无为的道心,亦是无所不为。
面临到难以想象的困难,沈炼心中更多的是欣慰,这样的人生才有乐趣,让他深深留恋。
夕阳中有人背着一捆柴,拖着长长的影子,从远处走近,那是一个中年樵夫,两鬓略有风霜,只是双手修长有力,五指上一个老茧都没有,让人一见之下,就会清楚他不是寻常人。
只不过在沈炼眼中,不是寻常人的人也跟常人差不多。
樵夫略带迟疑道:“沈公子?”
沈炼微微笑道:“白兄,原来你隐居在了青霞观,你将它重新修葺,我很感激。”
樵夫正是当年的白玉飞,本是人间纵横快意的独行大盗,后来被沈炼所救,给沈家效力了一些年,最后还救下沈若兮,将她交到沈炼手上后,就飘然远去。
他当然只是一个凡人,甚至在如今的沈炼面前如同蝼蚁,可沈炼见到他后觉得很亲切。
白玉飞同样觉得很亲切,他有些激动道:“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你我还能见上一面。”
沈炼纵然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白玉飞这些年的事迹,可他没有动用神通,只是问道:“白兄这些年一直在这里么,亦或者有其他的故事。”
白玉飞朗然笑道:“我在这里有些年了,可没有什么故事,但有从山中取来的猴儿酒,如果你今天无事,咱们可以痛饮一番。”
沈炼亦回之一笑,道:“这就巧了,白兄有酒,沈炼却有故事,看来这场酒我们是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