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正式开席的那天,来的人已经不如前一天那样频繁,隔一段时间才来一个。
昨天来吊唁之人,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周清很是意外一番,那个人被周清备注为:蛋,真名为明隆。
明隆恰好在爷爷去世的那一天给周清发消息,问周清在哪里?周清便与明隆提了一嘴。
谁知道明隆在5月25日竟然从外地赶了回来,与他母亲一起前来吊唁,说实话看到明隆能够来,周清心中是有些微妙的感动和愧疚的。
毕竟周清之前对明隆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恶劣,但是明隆在周清爷爷去世后仍是前来吊唁,谁不希望家里办事的时候,能够有一二好友前来呢。
吊唁的人不如之前多了,白天的时间周清差不多就是与几个姑奶奶和长辈闲聊,从中拼凑出了爷爷去世几天前的生活。
周清五月五日离开,这几天爷爷没有干些什么事情,不知道是第几个下雨天出了门,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一条短裤,单手抱着一个液晶电视机,说是要抱到哪里去修。
爷爷年纪大了,走到盘奶奶屋后实在没了力气,就将电视机放到路边,盘奶奶将他喊住,就问爷爷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干什么?爷爷说是去修电视机去的,盘奶奶给他拿了一件盘爹的短袖,让爷爷穿上,赶快回家去。
爷爷就回家去了,盘奶奶还叮嘱爷爷记得把电视机带回去,爷爷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电视机抱回去了。
后面几日附近邻居与爷爷搭话,就有邻居问爷爷家里人回来了吗?爷爷就与邻居笑着说周清回来了,还给他做了饭吃。
爷爷的生活大抵是十分枯燥乏味的,老年人也不像年轻人一样能够接受新事物,特别是爷爷年纪大了之后,给爷爷配了液晶电视机他也不会用,大多时间都是睡觉、吃饭,偶尔出去走一走。
有一日爷爷走到修桥之后的大堤上,碰到了小姑奶奶,小姑奶奶看爷爷脚上穿着一双凉拖鞋,就给他拿了一双黄皮鞋,说他要是着凉了怎么办。爷爷还跟小姑奶奶笑着说他又没病,怎么会死呢?
5月21日,幺爹又给爷爷买了几斤肉,到爷爷屋前的坡下不耐烦的喊了几声,爷爷就连忙出来了,爷爷知道幺爹性子急。
5月22日,幺爹没来,谁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爷爷就是在这天和后一天的时间段去世的。
5月23日,一方老人三方动,过世的人太多了,幺爹放心不下,就买了点发饼和蛋糕准备去看爷爷,在坡下喊了几声没人应,幺爹便进屋去看,才发现爷爷背靠在床尾,躺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世了。
幺爹谁也没说,一个人关着门,给爷爷擦洗干净,去镇上买了寿衣,周清也是这个时候才得到爷爷去世的消息。
后面便是周清从金沙回来,别人一直在说爷爷走得干脆,这么大年纪了,没有瘫在床上几个月去折磨后人。
周清开始以为爷爷是摔死的,因为最开始回家看到爷爷口鼻间有泥土一样的东西,家族之中还有高血压的病史,二爹因为中风,六十岁左右就去世了,三爹七十岁也身体不怎么好,靠中药调理着,最后这个结论自然是被推翻了。
后来三姑奶奶去爷爷屋里清理东西,发现爷爷的裤子裆部出有很多血,里面有干涸的血块,胸前好像还有呕出的血迹。
三姑奶奶情绪难以自控,说她们附近有类似的病例,还是爷爷年纪太大了,身体机能老化了,一下就崩溃了。
三姑奶奶说了很多,他说爷爷最宠周清了,天天挂嘴上的就是有一个孙儿怎么样,从来没有提过母亲和父亲。
三姑奶奶还说爷爷从小吃了很多苦,刚好在1949年出生,以前家里的水稻割了,都是爷爷一个人一担一担挑回来的,干活重消耗的体力也多,那时候集体吃饭,爷爷根本吃不饱,管控又严重,不许私自开火,爷爷就在家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和二爹、三爹一起烧干鲫鱼吃。
周清听三姑奶奶说了这么多,心里也难受,如果爷爷是病死的,那么在那段时间来临时,爷爷会想些什么呢?死亡会有一个过程,明明儿孙都有,却没有一个人陪爷爷走完最后一程,无论谁都会不甘心的吧。
周清猜测爷爷是病死的,不是所谓的机能老化,爷爷爱抽烟,昼夜颠倒,年轻时还劳累过度,种种因素叠加起来,爷爷可能患有癌症,还是肠癌,也只有这种不可治愈的病症才会一发作便死。
可是知道了这些有用吗?以家里的情况肯定是无法治疗的,最后也是只能等死,但是周清想啊,如果他能早点知道,就能陪爷爷走完最后一程,人都是恐惧死亡的,如果能够有亲人陪伴,应该会走得轻松一些吧。
其实事情早有预兆,前一年七月份,爷爷突然像是脑子不清醒了一般,周清和母亲回去,照顾了一段时间,爷爷以前和父亲一起做事的时候,就怨言很多,喜欢偷懒,平时不爱收捡,出于刻板印象,所有人对爷爷的印象都是懒,母亲安置了爷爷一段时间,发现爷爷有时候又是正常的,就说爷爷是装的,可能脑袋里也有了一点毛病。
那一年磕磕绊绊的过去,又过一年,也就是去年,爷爷又好像恢复了正常,家里也没有经常打电话过来,那年也正是周清毕业的那年,以前每年周清寒暑假都能回去,那年不行了,周清必须工作了,只有三月份奶奶那边的大舅婆因为老年痴呆去世了回去一趟,周清与爷爷闲聊了几句,爷爷又好像与常人无异。
小时候周清曾经说过一句戏言,他说爷爷一定能够活到八十岁,爷爷也说着好,说等到八十岁抱重孙,周清一直以为爷爷能够活到八十岁。
时间到了去年过年的时候,那年因为下雪,到了二十九日,也就是过年的前一天才能回去,家中有着爷爷,即使母亲不是很情愿,父亲和周清还是强烈要求回来,最后三人都回来了。
那年大幺幺离婚后又找了一个伴,新姑爷第一次上门,也没有嫌弃爷爷身上脏,十分平和的给爷爷剪指甲,还说要给爷爷洗个澡。
那时周清还不知道为什么姑爷和大幺幺一定要给爷爷洗个澡,回去之后才发现,爷爷身上有一股恶臭,周清以为是爷爷冬天没洗澡才会这么臭。
大幺幺提议要带爷爷到周清家里的浴室去洗,母亲没同意,说是浴霸坏了,这话半真半假,浴霸是坏了一点,但是还能用,母亲其实一直对爷爷是有点嫌弃的,考虑到刚刚下雪,爷爷年纪又大,免得他感冒了,最后也就此作罢。
那个时候的恶臭可能并不是爷爷不爱干净,爷爷抽烟多,身上常年只有一股烟缸气,如果那时候能够给爷爷洗个澡,发现身体上的毛病,可能就可以早点发现问题,陪爷爷走完最后一段时间,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那一年的团年饭吃得并不开心,母亲因为一点小情绪,借机发挥,又开始赌气,每年过年都不是很开心。
大年初十上班的时候,跟爷爷去告别,爷爷反常的对周清说了一句话,他让周清有时间就多回来几次,周清对这句话稍稍上了一些心,加上工作的地方其实离家也不是太远,每次四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家。
清明周清请假回了家,爷爷身上依旧带着那股恶臭,周清有些嫌弃,就跟爷爷建议说还是要洗几个澡,爷爷尴尬的答应了,走时周清给爷爷做了一个失败的红烧鸡腿,爷爷好像很喜欢吃。
下次休假周清决定五一回来,与爷爷说好了,他会五一和国庆回去。
4月28日,家里突然打电话过来,说爷爷每天躺着田里睡,要不就是睡在周清屋前的台阶上,到处找人打电话,说要父亲带他到花莲县看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