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陈梅才说，“考不上就先不给。姐供你复读。”
姐姐的执着让陈辉汗颜，同时也很感动。不过他从来没想过复读，这次考不上就算了，不能让姐姐再受累了。陈辉表明了态度，说不想复读。
“为什么啊？”陈梅问。
“我再复读一年姐姐就累死了。”陈辉说完走在前面。
陈梅一时觉得弟弟不争气，但知道弟弟是为了她，那就更不应该了。她追上去劝说陈辉，陈辉态度坚决。陈梅无奈摇头，暂且不再劝说。陈辉的高考成绩还没下来，一切未定。
回到家的时候天彻底黑了，屋里传出了热菜的滋啦声。家的味道扑面而来，陈辉心里热乎乎的。张彩霞给陈梅和陈辉打水洗脸，问他们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陈梅说帮二婶儿除草了。
饭桌上张彩霞又问，“你二叔家的地还有多少没除了？”
陈梅说还有一亩多。
张彩霞点点头说，“咱家的地完事儿了，明天你们俩就去帮帮你二婶儿吧。”
陈梅和陈辉答应。张彩霞又提醒陈梅吃药。陈梅吃了。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是让张彩霞最开心的事情。陈辉上学住校，家里吃饭时张彩霞总觉得少些什么。没了丈夫，身体又不好，张彩霞似乎更想看到陈辉了。陈辉毕竟是儿子，在她的传统观念里，儿子才是她终身的依靠。
一个人在软弱的时候就更需要人陪。
张彩霞看到陈辉的嘴角处有些异样就问起来，陈辉编了个谎。姐弟俩心照不宣，谁也没说李长河的事儿，怕张彩霞担心。
陈辉问起了发小王国文的情况。陈梅说王国文在镇上的工地干活儿，每天都骑自行车回家。陈辉决定去看看王国文。
王国文的家在村子的最北边，靠着一片山坡。山坡上只有一点儿绿草和几棵松树，大部分都是石头，光秃秃的，属于荒地。
东山顶上挂起半个月亮，在村子里洒了一片清冷的光辉。灯火亮起来，小村又变的温暖。这是陈辉生长的地方，总会觉得亲切。
王国文家的院子很大，三间土坯房新盖的，一看就是给王国文娶媳妇用的。
王国文还没回来，王国文的妈妈热情的接待陈辉，让陈辉坐下，给陈辉倒水，说起陈辉高考的事儿。
王国文的妈妈四十出头，同样很瘦，脸上皱纹横生，尽显老态。陈辉想起了苏静红的妈妈同样四十出头，脸上却看不到皱纹，身材莹润丰满，和王国文的妈妈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国文妈妈说起陈辉高考就把村里人的看法说出来了。她说村里很多人都觉得陈辉考不上大学。原因是农村孩子想考上大学太难了，根本不可能。还有的说陈辉家祖上就没出过秀才，到陈辉这辈儿也没用。总之，村里人都不看好陈辉能考上大学。不过王国文妈妈不这么看，公诉陈辉别听村里人胡说，她相信陈辉能考上。陈辉知道，王国文的妈妈不过是在说客气话。村里人知道他学习还行，可考大学很难也是事实。这反倒让陈辉放松了一些。这样即便落榜了也不会丢人。毕竟村里人都不认为他能考上大学。
说话间，王国文和他爸一起回来了。见到陈辉，王国文高兴的拥抱了陈辉。但又赶紧躲开，因为他身上太脏了，满是泥灰。王国文的四方大脸上满是愧疚。陈辉在王国文面前是一个干净的读书人，身份不一样。陈辉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又赶紧重新拥抱王国文。王国文这才放松了。
王国文的爸爸不爱说话，王国文的妈妈让陈辉一起吃饭，陈辉说吃过了。王国文就拨一些菜，拿上两瓶啤酒去院子里和陈辉喝酒。天热了，院子里更凉快。可陈辉不会喝酒。王国文还是给陈辉倒上一杯，说这是啤酒不醉人。又说自己干活儿累，回来就想喝一瓶放松放松。陈辉觉得自己的发小长大了，成大人了，而自己还是孩子。陈辉从未觉得自己长大。
王国文个子不高，但很壮。相比之下，陈辉就显得有些手无缚鸡之力了。
王国文端起酒杯，陈辉喝了一口，觉得这啤酒又苦又骚实在难喝。王国文一口干掉，津津有味儿。
“小辉。”王国文放下酒杯说，“我知道你昨天回来了。要不是我回来的晚就去看你了。”
陈辉笑了笑，觉得王国文的脸也苍老许多，根本不像和他同龄的。
“大文，在工地干活累不累？”陈辉问。
“咋不累啊！”王国文苦笑着，“不是搬砖就是搬石头，要不就是和水泥，不是人干的活儿。不过我现在跟着师傅学砌砖呢，等我成了大工就会轻快些了。”
“你可真能干。”陈辉赞扬道。
“啥能干啊！”王国文憨厚的笑起来，“再说了，我不干咋弄嘞。我不像你学习好，考上了高中。对了，你考试考的咋样？”
“还行吧！”陈辉笑了笑，心又虚了。
王国文说，“村里人都说你考不上大学，我觉得你能考上。你从上初中就学习好，班里经常第一名呢。”
陈辉说，“能考上就上，考不上也没啥。”
“你一定能考上，我相信你。”王国文伸手拍拍陈辉的上臂。
面对发小的鼓励，陈辉很感动，微微笑了笑。
这时候，王国文家的院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体型裤、白色旅游鞋、绿花蝙蝠衫的少女走了进来，看到陈辉愣住了。
陈辉一时没认出少女，王国文打起招呼，“娟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陈辉这才认出少女竟是李娟。一头大波浪，穿的像城里人，还涂着红嘴巴，变化之大让陈辉惊讶。以前李娟虽然不十分漂亮，却也清秀可人。眼前的李娟打扮的很漂亮，漂亮的有些锋利了。
李娟同样是陈辉的发小，因为是个姑娘，长大了就很少一起玩儿了。陈辉上高中后几乎见不到李娟，没想到在王国文家见到李娟。陈辉很高兴。
李娟睁大眼睛看陈辉，又惊又喜。面对变了样儿的李娟，陈辉觉得陌生，也就腼腆起来。他在女孩子面前总是腼腆的，唯独在苏静红面前觉得放松。李娟大喇喇的坐下，要了杯子自己倒酒。陈辉的眼睛也睁大了，什么？李娟也会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