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嬷嬷一走，屋门就被关上了。
燕雀捂住鼻子：“这里面好臭啊。”
程十鸢走到床榻边，床榻上的男子眼歪嘴斜，浑身抽搐抖动着，嘴角还吐着白沫。但他似乎还保留一丝意识，缓缓朝程十鸢看过来。
燕雀也走了过来：“桂萼下的药真管用，说让他中风真的就中风了。”
许弘轩似乎听懂她们在说什么，身体抖动得更大了。
在葛嬷嬷将屋门关上，屋里也没留其他丫鬟时，程十鸢就知道葛嬷嬷是故意的。
就是不知道葛嬷嬷是听从了谁的命令。
当初知道她要代替程家小姐嫁入许家，桂萼就偷偷派人给许弘轩下了药。许弘轩中风了，便对程十鸢做不了什么了。
但也因此从许弘轩这里，得不到什么关于秦语南的消息了。
不过秦语南的死因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查到，秦老将军也不会没办法，最后让她松却山帮忙。
世人只知松却山是南北朝中间的一个土匪寨，二十年前大齐分裂成了如今的南朝和北朝。而中间永川城一带，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常年战火不断，到处生灵涂炭，无辜百姓死伤无数。
直到十年前一个土匪窝在永川城不远处的松却山上扎根，这一块地方的战火才渐渐平息。南北朝暂时停火，谁也没有继续插手永川城的事务，仿佛默契地各退一步。
但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都没把松却山这个土匪寨放在眼里。
而最近程十鸢收到消息，南朝准备对松却山动兵了。
她这才求上驻守在云州城的秦老将军，秦老将军是北朝大将领，而云州城是离松却山最近的北朝都城。
只要秦老将军愿意帮助他们松却山，南朝的兵马就暂时不足为惧。
而要想查清秦语南的死因，就要进北留城，北留城又是周行聿的大本营。此事松却山的大当家不适合出面，只能由土匪寨她这个从未露过面的二小姐处理最合适。
所以周行聿怀疑她是南朝的刺客，也想不到她是松却山的一个土匪。
即使是这样，程十鸢也不敢大意。一旦她露出破绽，周行聿定会咬上来，到时候恐怕会给松却山招惹上麻烦。
她宁愿松却山对上南朝的大军，也不想对上周行聿的鬼狼军。
程十鸢甩开这些心思，这时屋门被推开了。葛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她瞥了程十鸢一眼道：“近些日子天气热了，少爷需要人擦洗，如今新夫人进门了，这事就由新夫人来做吧。”
葛嬷嬷身后的小丫鬟端来一盆清水，放到床榻边的架子上。
燕雀上前一步：“这些事奴婢都可以做。”
葛嬷嬷眉毛一竖：“哪来的不懂事丫鬟，少爷和少夫人新婚燕尔，亲亲热热，哪轮到你在这碍眼。”
燕雀气坏了：“少爷都中风了！还新婚燕尔……”
葛嬷嬷脸色一厉，忽然伸手就要扇过来，被程十鸢抓住了手腕。
“葛嬷嬷。”程十鸢语气柔和，不缓不慢，“我既已是许府的少夫人，这些事就是嬷嬷不说我也会做。”
“少夫人通情达理，不用奴婢多说。”葛嬷嬷抽回手，却怎么都觉得手腕不舒服，但一个病秧子能有多大力气，她也没在意。
“少夫人请吧。”
“小姐……”燕雀不忍自家小姐受辱，程十鸢摇了摇头，燕雀不敢多嘴了。
程十鸢接过帕子，细心地在清水中绞了一遍，随后坐到床边，轻柔地擦着许弘轩的面部。
许弘轩眼珠子转了转，张了张歪斜的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一句都没说出来。
葛嬷嬷见程十鸢这么乖顺，准备好的招数都用不上了。于是眼珠子一眯，忽然走到程十鸢身后，一把掀了水盆。
水盆打翻，大部分清水都撒到了许弘轩身上，一部分溅到程十鸢身上。
程十鸢站了起来，燕雀忙过来查看，怒道：“你干什么？”
“少夫人这是在干什么？！”葛嬷嬷的声音又尖又细，将燕雀的怒声直接压了下来。“少夫人要是不愿照顾少爷，吩咐奴婢来动手就好，也不用发脾气直接泼了少爷一盆凉水啊。”
“少爷身子不好，这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啊。”
葛嬷嬷语速又急又快，立马又吩咐小丫鬟去请大夫人来做主。
燕雀气得脸色通红，上去跟她争论，被程十鸢拦下来了。
程十鸢摇了摇头，她们刚进许府，又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府上这些老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看葛嬷嬷的态度，背后的人应该不是江秀君。毕竟江秀君心疼儿子，就算要收拾她，也不会拿亲儿子做筏。
很快江秀君就匆匆赶来，一见到全身湿淋淋的许弘轩，气得怒火高涨。
“程十鸢！我让你照顾弘轩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程十鸢抿着唇，一个看不顺眼的儿媳妇，一个身边多年的老人，会相信谁一目了然。
葛嬷嬷在江秀君面前唱念做打，声情并茂地诉说着：“是奴婢没照顾好少爷，若是知晓少夫人心中不乐意，奴婢说什么也不会让少夫人靠近少爷的。”
“这事跟你没关系。”江秀君看向程十鸢，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将她撕了，“程十鸢你这个贱人！胆敢害我儿子，我饶不了你。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了她！”
立马有两个粗婆子走上来，要扭住程十鸢的手臂，将她带下去。
“等等。”程十鸢开口，“母亲，夫君的病不是不能治，我认识一个神医，也许能治好夫君的病。”
葛嬷嬷道：“少夫人刚来府上恐怕不知道，夫人为了大少爷的病请了多少神医。北留城所有的神医我们都请过，就是从宫中回乡养老的老太医也来给少爷看过。”
“少夫人从小在庆安郡长大，便觉得庆安郡的大夫是神医了呵。”
葛嬷嬷话语难掩轻蔑，庆安郡是南边的一个小地方，那边土匪马贼横行，等于是蛮荒之地能有什么神医。
葛嬷嬷就差说程十鸢没见识，把小地方会点医术的大夫都当成神医来显摆了。
江秀君也这么想，甚至觉得程十鸢是在嫌弃她儿子。“别在我面前耍你的小聪明，不管弘轩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他的妻子。”
许弘轩就是中风，程十鸢也得乖乖当好这个妻子，照顾好他。
在粗婆子又一次要来按住程十鸢的时候，程十鸢道：“天下三大名医之一，人称地狱判官的桂萼，最近就在庆安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