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饰非而言,死者之家的床似乎格外适合长眠。
自从义眼拥有看破灵性的能力之后,他现在已经可以在噩梦中面不改色。只是站在原地,静静观赏这场推动城市的大雨。
反正,在梦中一切都是假的对吗?哪怕那些人俯首贴面,呼出带着腥风的浊气,饰非依然没有反应。自始至终,他在梦中注视红月,那轮像是眼眸一样,也在注视他的红月。
然后,他会从梦中惊醒,不知为何,身后浸湿一层冷汗。
饰非看向时间,这是熟悉的六点半,在一切安顿下来之后,他的生物钟似乎又回到了在鹈鹕岛的时候。
只不过,死者之家不会有广播里那般聒噪的新闻播报声。
其他人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睡觉,因此饰非刻意压低了自己这边洗漱的动静。然后,他推开窗户,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屋子前方的空地上。
这种时候会醒着的只有日夜颠倒的刘易斯。饰非看见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不同以往,那身衣服是全黑的,他正在指挥一群人将一尊棺木送进墓园。
棺木旁都是来参加葬礼的家属,全部泣不成声。
刘易斯对于四周的感知似乎非常敏锐,他一个回头便注意到正在楼上抬头的饰非,所以他向这边挥挥手打招呼。
当然,这个动作他做的并不明显,毕竟还在主持葬礼,他需要遵循葬礼应有的礼仪。
只是,让饰非吃惊的是,即便是在面对一般人,在葬礼场合,他头上的面具也没有摘掉。饰非向其点头示意,片刻后,他还是决定下楼,来到刘易斯身边。
墓园里此时有一个新挖的坑洞,刚才运进来的棺木就安置在这坑洞里。坑洞深约15英尺,随行的雇佣劳工没有急着往坑里盖土,而是等待家属们一个个走上前,向棺木内献上花束。
微黄色的花是鼠尾草的花束。这也是联邦传统,墓园附近都会种植鼠尾草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事实上,贩卖鼠尾草花束对于死者之家来说也是一项隐形收入,这来自于刘易斯的经验之谈。
“是个可怜的孩子。十三岁,年纪轻轻,就被迫阴阳两隔。“
刘易斯挪动步子,站到饰非身边,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必要的葬礼仪式在饰非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弄完了,现在是最后的告别仪式,葬仪师稍微离开片刻,也并不打紧。
“死因是什么?“饰非倒是没有受到周围那些哀伤的情绪感染,他轻声问道。
刘易斯顿了顿,然后,他叹息道:“一场迫不得已的意外。“
“这孩子死在了擂台上,被大他两岁的对手活活打死。“
“擂台?“
“诸葛先生你应该还没见识过吧,这是近些年来风靡起来的活动,让年轻的孩子上擂台去打拳,供富人们下赌注取乐。“
“这不会有问题吗?擂台上可是出了人命。“
刘易斯沉默,然后,他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出现了一枚硬币,硬币被高高抛起,然后平稳地落在他掌心。
“掌管这个社会的秩序的并非是公序良俗,诸葛先生。“
“真正的权杖,永远只有这个东西。”刘易斯将硬币交到饰非手里,连同一起的,还有后一封黑色的信件。
信件的颜色和周围家属们的丧服一模一样,饰非有注意到这些丧服的衣角有明显的缝补痕迹。
迫不得已,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本应如此。这些人也只能用哭泣来表达情绪,除此以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伊莎贝尔小姐告诉我,你会去参加她亲人的生日宴会,就在昨天,我也收到了对你指名的请柬。”
刘易斯一边说,一边指向信封。饰非打开信封,里面的确装了一张信函,信函上写了饰非的名字以及宴会举办的地点。
饰非看完,将其收好,然后他转头回答刘易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参加呢。”
“为什么在犹豫?要知道,那可是整个密城的名流都会来参加的宴会。机会非常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