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治若有所思道:“这徐承足不出户就能勾连这么多方势力,调动这么多人,这其中肯定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这倒是让朕好奇得很。云峰,你给朕继续盯紧,有什么异样,即刻告知。”
云峰赶忙应道:“老奴遵旨!”
高治接着道:“昨日进了一批新茶,朕尝了很是清甘,想来母后一定很喜欢,你去安排一下,留下一点,剩下的给母后送去。”
云峰领命赶紧退下安排。
云峰走后很久,一个天统中军近卫营装扮的甲士被传唤进了书房内,径直来到高治阶下单膝下跪道:“参见陛下。”
高治伸手虚抬道:“起来吧,如何?可有异常?”
那甲士站起身子后躬身答道:“回陛下,臣这几日严防死守,并未察觉此人有何不妥,除去贴身伺候陛下,就是在寝室休息,就连用膳和出恭都未离开寝室一步,除了送饭和收痛得内侍,并无和外人接触。”
高治接着问道:“那送饭的和收桶的呢?有没有排查?”
那甲士依旧躬身恭敬的说道:“皆有排查,这几日,但凡跟云公公有过接触的人,臣都一一排查过了,并无异常之处。”
高治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记住,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你知道了吗?”
那甲士腰弯的更低道:“陛下放心,臣自会守口如瓶,若有一丝泄露,臣会自问谢罪。”
高治摆摆手道:“退下吧!”
那甲士领命,当即躬身一拜便退出书房。
等那甲士走后,高治便望向薛栋道:“良才,莫非我们猜错了,这云峰自打朕记事以来就在朕的身边伺候,几乎没离开过皇宫,说他给徐承做内应,朕是万万不信的。徐承在朝堂上反将朕一军之事,想来之事巧合罢了,说不定当时他就已经跟吴绅勾结到一块了。”
薛栋道:“陛下,小心一些总不为过,何况当日之事,在场得知的仅陛下、臣和云峰三人,若非有人泄露,那徐承的手段未免也太妖了些,仿佛处处都打在我们的软肋之上,且环环相扣,若是急智所为,那此子更要设法除之,不杀必成大祸!”
高治点点头道:“也罢,朕也不愿怀疑身边之人,那云峰虽是个太监,但毕竟也是朕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若是被人知道,少不得背后指责朕刻薄寡恩。”
薛栋道:“陛下,是与不是,就看刚刚的我们的交谈是否传的到徐承耳中,若是徐承不晓得今日的谈话,那他死期不远,若是他当真知晓,必定有所行动,到时候就落入我们的套中,也是必死无疑。”
高治点头道:“想不到小小一个徐承,居然比他老子还难收拾。”
薛栋道:“徐承此子阴险狡诈,对付起来难免费尽一番心思,而徐释……”
高治黯然道:“徐释是个真君子,真英雄,若非为了江山稳固,朕真的不愿如此对他。”
薛栋也心下戚然道:“只要陛下能澄清宇内,重新一统,虞国烈公泉下有知亦不会怪罪陛下的。”
想到徐释,二人都没有了在说话的欲望,都静静坐着,心中都充斥着深深地愧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徐承并非只有云峰一个内应,包括云峰也不知道。身为虞州真正的主人,海源徐氏想要在深宫之中安插几个人手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高治为了让皇宫完全掌握在手,内外都用了很多心思进行防范,可这对徐承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在徐承看来,这小小的临时皇宫到处漏风、处处漏洞。
早在他准备在朝堂上设计王松接掌河北安抚使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云峰可能会暴露,早就做好了安排,嘱咐云峰最近无论得到什么消息,哪怕事关徐承性命之事都无需传递,等到徐承认为安全之时,自会跟云峰联系。云峰自然也不愿暴露,自然老老实实按照徐承的指示行事。
可高治和薛栋今日的对话还是通过其他方式传到了徐承耳中,徐承随手将记录着二人对话的案牍直接随手丢进煮水的火炉中,给坐在对面的徐建倒了一杯茶道:“叔祖如何看待?”
徐建郑重地说道:“家主,你最近确实风头过盛了些,以我看,你还是适当收敛为好,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那可是天子。”
徐承点点头表示认同徐建的要求,然后看了一眼焙烧成灰烬的案牍道:“两军交战,战局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今我们跟他们也像两军交战那般,唯一有利的就是我们的牌面比较多,且有明有暗,可不代表他们牌面少就一定输,像那薛栋就是个推牌高手,他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徐建疑惑道:“难道你想动用刺客?”
徐承摇头道:“这种下作之事,我不屑为之,我要他的命,自然要堂堂正正,用最正当的理由杀他,他薛氏是万世之师,而他又得薛氏真传,乃天下太史令,我就用他薛氏千年荣耀来杀他,我倒要看看,是家族的荣耀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徐建问道:“你打算如何为之?”
徐承道:“叔祖,容我卖个关子,到了他该身败名裂的时候,我自会揭晓。”
徐建还是略微担忧道:“你自己也要小心,防止别人狗急跳墙,出入多带些护卫,谨慎点不会有错。”
徐承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徐建点点头又继续道:“前些时日元虎来信,说是发现陵州有平民偷偷渡江往寿州而去,开始不以为意,后来发觉偷渡之人越来越多,且是有计划的分批渡之,元虎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密信来说,他怀疑这些根本不是平民,而是陵州之兵。”
徐承眼睛一眯道:“陵州主要是支援寿、襄以防偃城以南之兵南下,目前来说,其实寿、襄之兵完全足够,根本不需要陵州后援,起码目前用不上,而渝州也不需要陵州支援,那陵州之兵偷渡到寿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冲我徐氏来的。”
徐建疑惑道:“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天子打算用湘州之兵啊。要不,咱们先联络云峰,看云峰提供的消息如何。”
徐承摇摇头道:“这只是个幌子,他肯定已经开始怀疑云峰,我们现在不能将云峰暴露出来,此人还有大用,何况我用云峰,不过是想买个保险,不能偏听偏信。在我看来,天子是怀疑云峰,故意将此事暴露给云峰,让将重心放到湘州,到时他则用湘州迷惑我,实则从寿州出兵,出其不意,将陵州兵马引来建邺,直接将我虞州子弟驱出建邺,赶回江北,同时让虞州一分为二,他则将龙江以南的半个虞州跟寿、湘连接,胁迫越州投诚,彻底掌控江南。而我徐氏仅剩虞州龙江以北之地,加上齐州根本难以成事,既不能自立,亦无法投靠高棣,除了向他低头俯首,还能如何?当真好算计。”
徐建点头道:“我亦觉得你所言有理,只是他们选择现在就发动会不会早了些?”
徐承道:“自然早了些,你且看最迟三日,催促我北上的旨意就会下来,届时,只要我一开始对河北用兵,江东这边立马就会变天。”
徐建:“事不宜迟,我等也应该暗中布置起来,以免被动。”
徐承点点头道:“此事就有劳叔祖操持,我会让国忠配合你,所有信息你可以随意调取,我不问过程,只要布置到位告知于我便是。”
徐建点头应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问道:“那吴氏那边?”
徐承略微沉吟一番,便说道:“在朝堂之上,全力支持吴绅,设法让其子吴戈脱离御史台,进入户部,目前六部之中仅剩那李豹的户部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等要设法打入,将六部都拿捏在手。”
徐建应声告退,徐承也在书房和衣睡下,自从他接掌徐氏以来,从没在寝室睡过觉,他已经习惯了在书房处理事务到深夜,然后直接在书房安睡。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大早,徐承早早地就起床,所以洗漱一番后便来到院子中央,站在一棵大树跟前一动不动。
他站着不动,闭目不语,手中握着当初从湘州带回来的那把砍柴刀,静气凝神,那把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有着意识一般,轻微但快速地抖动着,这是受到了徐承气机地牵引,徐承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但是手中的刀却已经挥动起来,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就这么简简单单自下往上随意劈出的一刀,直接在这棵百年老树上留下了近两寸的刀痕,这一刀的功力可比之前在湘州兵堡之中,听到父兄战死,悲痛欲绝之下劈出的那刀更加深厚和老道,甚至隐隐感觉这一刀的威力还能更强,只是持刀者刻意收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