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神术的效果有点像催眠,是对潜意识尤其是情绪的引导与释放。首先韦总自己得有那样的欲念,且是其意志的真实驱动,才会被施术者利用并影响其行为。
这是什麽概念呢?比如有些事情,不是张三不想做,而是因为能力不足丶条件不成熟丶害怕承担可能的后果等等顾虑,所以才没有做。
假如有了能力丶条件成熟或者可以规避后果,那麽张三真的就会去做。这种事情也未必都是坏事,就比如见义勇为,很多人不是想,而是顾忌后果。
再比如何考在钱固然的办公室里骂韦总,假如换一名普通员工,可能心里也想骂,但不会当面开口。
兴神术恰恰可以让人作出这样的事情。
还有一些事情,张三可能也会想,但发自内心认为不该做,这往往是心神术所引导不了的。
施术完成后,要麽中招者本人反应过来,要麽术法效果会持续一段时间,因此从旁观者的角度,往往很难看出痕迹。
除非是施法者当时就被发现了,否则就算是梅谷雨这样的高人也不好判断。
何考为什麽会想到这种可能呢,因为钱固然的一句话。老钱等他骂完之后,又说他的情绪不对劲丶要注意收一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考曾托舍于韦总,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的情绪有点不对—而何考本人也中过章金奎的拍花术,于是就想到了。
无论是谁,用兴神术直接对付梅谷雨丶钱固然,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从而暴露自己。
可是选择一个韦弟高这样的普通人,趁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施法,手段就很隐蔽了,只要掌握其人的心性,巧妙地引导其行为即可,这简直是防不胜防。
韦弟高一定会去找梅谷雨的麻烦吗?那倒未必!假如有人施法,赌的就是一个概率。而韦总看见梅谷雨果然就动心了,然后开始作死。
何考又说道:「假如真有人施展了兴神术,而我们谁都没有察觉,下手的时机丶选择的对象,
施展的手段都非常高明,绝对是个高手,你得小心。」
梅谷雨:「该小心的人是你才对。」
何考叹了口气:「无论是不是这样,此人也是个麻烦。我在钱总办公室警告了他,但是没起到作用,他回到酒店之后反而更来劲了———
梅谷雨:「他相信他所掌握的职场规则,而我想请教您这位职场前辈,遇到这种情况该怎麽办?」
梅谷雨到栖原来上班,就是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经历世事。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梅谷雨本人的意思,而是术门宗法堂顺势做出的安排她在第一天报到见到何考时,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她现在遇到的问题,其他人在职场中也可能遇到。飞剑取人头之类的神通术法,肯定是不能用的。
听见这句话何考却乐了,梅谷雨问道:「我有什麽地方很好笑吗?
何考笑道:「换一种情况,假如当事人不是你,而是部门里的另一个同事,她就是个普通的职场打工人,遇到这种事,她难道还不能动手吗?
这也就是一脚端的事情,只要豁得出去,用不着什麽神通法力。」
梅谷雨:「术门的很多门规,看似自缚手脚,其实都是修行所忌,若肆意犯禁,结果必然是反噬自身,可是很多人并不能领悟透彻。
就算不用神通法力,我想弄死他也很容易。但凡有所为必有其因,若真的动手,缘起之因是什麽?」
何考答道:「他正在做的事!他刚才在酒店里召集党羽商量计划,我听见了,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这就是缘起之因。」
所谓缘起之因,并不是通常所说的原因。
假如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有人却莫名其妙突然挥刀砍你,原因可能是精神病 发丶打劫丶报复社会,或者是犯罪分子想藉此引出警方的便衣卧底—这些在当时都不重要。
那是其他的因,导致了挥刀这个果。
而你只能保护自己,若逃不走就得发起反击。导致你发起反击的「缘起之因」,仅仅只是对方挥刀砍人这个行为,而不是对方为何要挥刀。
那是司法工作者丶医生丶社会学家,事后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去研究的课题,而你是受害的当事人,不是第三方。
动手收拾韦弟高,在别人看来可能不至于此,甚至是毫无道理。但何考与梅谷雨是清楚内情的,知道韦弟高想干什麽丶干了什麽丶还要去干什麽。
梅谷雨又问道:「凡有所为也必有其果,我涉世不深,很多事你比我更了解,我想请教这麽做的代价是什麽?」
何考:「代价当然是有的呀,比如套麻袋打了他的闷棍,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要冒着可能被警察发现的风险。
这就是你现在的处境,假如报警有用,你就用不着去打闷棍,正因为报警无用,你若选择打闷棍,就必须冒这个风险。」
梅谷雨眼神一亮:「知道了,谢谢!我不太熟悉这种事,看样子还是你更有经验。」
秩序应保护与约束所有人,就像下棋的规则,不能随便抢棋盘。抢棋盘的前提有两个,一是规则保护不了公正,二是你有这个能力也愿意付出代价。
何考讲的话,其实就是江湖飘门律的具体运用。
梅谷雨只是栖原分公司一名普通员工,这没错,但没有任何人可以规定,她这个人就必须平庸无奇,做任何事都必须按照被圈定的规则。
她也仍然是梅谷雨,不应该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