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唐去羽嘉的路上,四匹银角风马兽拖曳一乘精铜战车,车厢四角悬着铜铸的龙兽之首,狰狞的龙兽内含莹光玉石,吐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铜车上的精美图案。
“怎么说?”
“大人准备如何安置他们,他们可比羽嘉边防军多两倍啊,用之不好,遗患无穷。”
素鸣衍将下巴压在青菱的额头上,说道:“你的族人想要迁出黑砾原,我也想要你的族人迁到羽嘉,好让我在羽嘉站住脚。”
素鸣衍依着锦榻,手边放着一只银盘,银盘里盛着许多草籽,素鸣衍伸出手指,随意拨弄草籽,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立即活跃起来。跟阿多奈神花之果比起来,这些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就像明月照耀下的荧光虫一般微弱,但是素鸣衍还是清晰的感应到生命之能的存生。
羽嘉境内流寇虽多,但是商队或用钱买路,或雇佣护卫,青叶与羽嘉之间的商族却从未停过。素鸣衍初到羽嘉,就大力剿匪,流寇也联合起对抗,使得从上唐到羽嘉一带的狭窄地域战事不断,商旅几乎断绝。这些自然也引起迦南方面的注意。
“二万多流寇啊,边防军司的战绩还真辉煌,我倒要看苏盖文怎么来掩饰他跟流寇之间的关系?”素鸣衍站在宽敞的房间中间,看着青菱指挥随从、女侍将物品搬进屋来,虽然只住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帝室自有帝室的规矩,半点都马虎不得,素鸣衍却烦不胜烦。
素鸣衍想起当年经过高丘地区时看到的噬血藤,如今只要有一粒噬血藤的草籽,他就在能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让噬血藤覆盖一座山头。
“六殿下就藩羽嘉,内府司仅拨二百万的用度,仅上唐到望野的那条道,所耗就不止两百万银币,六殿下筑上唐城、望野城,以及组建如此规模的私军,用度从何处来?”石京度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哪一家站在六殿下的身后?”
“若是三大家族要大人让出羽嘉总督一职,大人该怎么办?”石京度笑着说。
“我也不说去黑砾原。”素鸣衍笑着说,“我目前的境界,也不知道算不算突破地阶,需要一段时间独自修行,我只带紫狻走。”素鸣衍伸手按了按车厢上不起眼的按扭,一个箱子缓缓从车厢壁里移出来,素鸣衍打开来,取出一张青铜面具,在青菱面前晃了晃,“你二叔他们一定认识这张面具。”
“是啊,我原想羽嘉为帝国一隅,远离帝都,诸殿下争夺帝权的风浪怎么也刮不到羽嘉,万万想不到……”苏盖文苦笑道,“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
“苏盖文敢使坏?”
“我想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你的身份就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苏盖文虽然知道,但是他掩饰还来不及,不会说出去的。”素鸣衍说道,“再说我也不放心让你回黑砾原,从羽嘉往西的荒原有多凶险,你也清楚,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素鸣衍请袁护坐下,他则沉默着不说话,袁护的幼子受了些轻伤,妻子则惊吓过度,都在偏房休息,听袁护说是十多名武官打扮的强人,见采儿美色,强行捋走。
采儿携家人离开刚一会儿,却见袁护惊惶失措的撞进来,大声说道:“采儿在街上给强人捋走了。”
“怎么不大,我这个羽嘉总督都要拱手让人了。”苏盖文气恼的说。
素鸣衍见苏盖文知情识趣,也想此地事情解决之后,能早点脱身前往黑砾原,授意底下人谈判时稍作退让:许苏盖文将两万流寇俘虏编入羽嘉边防军司,郡王府对此视而不见;厘定羽嘉境内商税,四成归郡王府,由上唐税司在上唐关城设卡收受,羽嘉郡地方事务需向郡王府咨议……这一系列的秘密约定,不会明文写下,也可以说是郡王府与总督府的权限各自局限于上唐关城、羽嘉城之中,苏盖文从此之后只能算是羽嘉郡的半个总督。他却不知道素鸣衍许他将两万流寇编入边防军司是看准他无法有限的节制这些流寇散勇,好有借口以后继续侵夺他的总督权限。
尤溪怕有人行调虎离山之计,紧守在素鸣衍的身边,不轻易离去,心里也是焦急得很,生怕采儿受到半点的伤害。
青菱也是一脸寒意,站在门外焦急的看着有没有人进来送回消息。
尤溪点点头,这两万多流寇几乎都是在侍卫营、千贺武士营、龙骑营的强力打击下陆续向羽嘉边防军司寻求庇护的,苏盖文若能狠下心不接纳,配合上唐方面,强力清剿流寇,就不会有后患了。
素鸣衍对岐伯说道:“你出去看看。”
采儿当年是被苏盖文抢到总督府,其父袁护原是羽嘉城里的一名小官吏,无端端的身陷牢狱,差一点就妻离子散。常说侯门深似海,帝室更是深不见底,袁护深知平民女人即便得到宠爱,在王府也没什么地位,何况六殿下少年荒淫,这样的人多半喜新厌旧,袁护一直担心女儿将来的命运,好在他一家人在羽嘉的境遇好过以前。
后面还有四乘小一号的铜车,三四十名武士随行,衣甲摩擦,马蹄踏地,没有停下来结营休息的意思。羽嘉总督府与郡王府各自出兵清剿羽嘉境内的流寇,上唐与羽嘉附近的局势好转,但是从上唐到羽嘉有七八百里,中间没有别的城池、驿站,有限的兵力也不足以守住所有的地方,流寇依然很猖獗。
袁护在一旁自责不己:“本来好好坐在车里,采儿想吃酥油糕,还说要带一些给殿下尝尝,我不该让她亲自下车去街边的店去里买……”
“怎么不去叫采儿?”青菱嘴里嗫嚅着,欠着身子钻进里间,听见女待在外间的笑声,抬头看了素鸣衍一眼,脸先红了,愈显娇媚。
“日后新帝登位,追究纵容六殿下之责,我拿什么话来搪塞?”
“大人应早做决断,应派人向二殿下示好。”
“以前的情义总要讲的,他们向我求庇护,难道我置之不理?”
“渎神之民……”素鸣衍轻轻笑了笑,说道:“帝国的贵族还有几个人坚守摩诃正教的教义?重返青岚,虽然困难重重,却非没有办法可想?”
“散兵流寇,不足为惧,六殿下的私兵就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有何惧!”苏盖文轻叹一口气,“只是要堵住六殿下的嘴不容易啊。”
“哪用这么心急?”素鸣衍握住青菱的手,将她重新拉入怀里,“从羽嘉往西,路途凶险,就算有人护送,我仍担心呢。这些年来,羽嘉与黑砾原之间的走私通道又关闭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我若派人护送你去黑砾原,只怕瞒不过苏盖文的眼睛。”
素鸣衍当年与青菱在燕云荒原初次见面时,就戴着这张面具。
苏盖文虽然打定主意暂避锋芒,但是让他曲意奉承六殿下,当面示软,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听从属下的主意,以总督之名,授袁护勋爵之位。可世袭的贵族爵位的授予有严格的限制,就算帝君也不能随便授予他人贵族爵位,但是不能世袭的勋爵不在此列,一郡之总督可对其辖内的优秀平民进行封赏,只是名额上有严格的限制。苏盖文知道采儿甚得六殿下的恩宠,便想借此来表达他的善意。
尤溪见殿下杀意甚浓,心知他人触了殿下的逆鳞,都说殿下荒淫无度、喜新厌旧,但是尤溪知道殿下对采儿姑娘的情意,除了无法给她正妃的名分外,对采儿有求必应,呵爱有加,连半分稍重的话都没有过。也正是采儿娇柔温顺,比阿黛姑娘体贴人心,也更得人心。
“这是自然,苏盖文只能怨自己心不够狠。”素鸣衍似乎看到苏盖身败名裂的下场,残酷的笑起来,“苏盖文聪明一些,剿匪之时便不要作假,将羽嘉境内的流寇杀光,谁还敢说他跟这些流寇有勾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六殿下刚从迦南归来,此时又远离帝都,哪家怎么会拿出如此财力押偏门?”
迦南西北三郡是易非天家族的势力范围,其中包括与羽嘉紧邻的青叶郡。赤肌鬼之灾平复后,易非天调到家族势力范围的西北事务院任职,石川华念及与易非天的情义,没有去父亲的军中,也来到西北事务院当一个中层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