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若兰无法置信的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骑队,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此时追来的,除了苏颜家的人外,就只有父亲派来的人了。
素鸣衍见岐伯也突破地阶的限制,心里一喜,搀住岐伯,不让他行礼,说道:“还以为你们在羽嘉脱不开身,你们赶过来,我们这一路就不要再提心吊胆了。”
进入营地,临时的营帐容不下太多的人,走到那乘巨大的精铜战车侧面,素鸣衍说道:“出了帝都,日后众人在羽嘉相依为命,就不要过于讲究礼节了,这里背着风,大家就围着营火而坐。”将纳吉涅骑拉到身边坐下,“大哥坐到我身边来,这里都不是外人,日后在羽嘉相互扶持。尤溪、慕昭云,还有不在此地的白术、藏金都是侍卫营的将领,江采离虽说是我的侍领官,内外务的事都由他署理,方镜川是封邑的城守,不瞒大哥,方镜川也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江侍领许多事情都会跟他商量。内府司给我的编制有限,但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又是在这么艰苦的地方求生存,侍卫营的五百名编制,加上卫戍营的五百名编制,远远不足以在羽嘉立足。我空有羽嘉郡王的封爵,但是封邑的事一直没定下来,也一直没去羽嘉就藩,千贺先生信任我,前年就率领族人到羽嘉定居,约有五百名千贺武士归岐伯统领,此外就是裔天商队,裔天商队经过几年的安排,有四五千人,护卫团就有千名战士,这次又在秦山招了千余人,商队有罗思勉、盛怀城、柳静安管着,大哥日后都会见到的……”
纳吉天仕见摩揭伯岑提起这茬,额头的汗水潺潺渗出,说道:“罪臣教女无方,致此祸事。微臣已令犬子涅骑追出西华门,只待追上六殿下,就将若兰绑回帝都,听陛下发落。”
千贺长琴微微一笑,没有理她,对纳吉涅骑说道:“殿下见召,我们这就去见他吧。”
纳吉涅骑诧异的看了左右,没有任何异样,不远处的一堆营火微微晃动起来,穿着青布长衫的千贺长琴就像从火焰里走出来似的,遥对纳吉涅骑微微颔首:“纳吉公子未来之前,有人欲对若兰小姐不利,殿下特命我与阿蛮轮流守在若兰小姐身边,为免若兰小姐反感,这才隐去身形。”
纳吉涅骑轻控缰绳,让跨下的风马兽缓下来,身后百余名族人也随之减慢行速,远远吊在六殿下的车队后面,不急于追上去。
素鸣衍望着站在营火旁的纳吉若兰,绝美的面容冷若冰霜,素鸣衍若有所思,他本不想强迫她做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摩揭伯岑给纳吉家挖好的陷阱,不由得他们不跳下去。纳吉氏的势力或许还无法与苏颜、摩揭这样的大家族相比,但对于此时的素鸣衍绝对是强助。
纳吉天仕心猛的一跳,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了摩揭伯岑一眼,难道摩揭氏有心取代苏颜氏的地位?
巫弥生低声回答:“这倒没想到,不过纳吉氏与苏颜氏有隙,也是殿下目前惟一可拉拢的势力。”
车阵断开一个缺口,众人走到营外的空地上,羽翼振动的风声越发近了。纳吉涅骑看向风声来处,数匹风马兽从浓郁的夜色里冲出来,为首一人是昨日就不知去向的尤溪,他原来是去接引援军的,尤溪头顶的夜空里飞翔着无数的楼迦罗武士,在营火暗弱的光芒里,仿佛一大片的乌云袭过来。
素鸣衍爬上精铜战车宽敞的车顶,望着缀在后面的骑队,有巫弥生、尤溪、千贺长琴三人在,就算有天榜人物追上来,也有信心一战。此时苏颜士吉要控制帝都的形势、控制帝都卫戍司的兵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抽不出人手来追他们。
尤溪知道殿下大开杀戒,此时守住院子的月门,不让混乱的武士从那里逃出去,千贺长琴铁翼开阖,带出一蓬蓬的鲜血。
穿着特制衣甲的楼迦罗武士竟有百名之多,为首的楼迦罗武士敛翅落到地上,一对羽翼竟像千贺长琴那样收进身体里,隔着要远就感觉他强大的气息。
巫弥生苦笑了两声,素鸣衍明知闹到内府司,顶多治苏颜澹不敬帝室的罪名,但是他又不是真正的檀那明河,何苦出手袭杀苏颜澹?此时又让尤溪、千贺长琴大开杀戒,此事绝不会善了。
叶明琛哪里想到六殿下会如此无赖,左右都是六殿下的近随,就算他到苏颜士吉面前解释,也没人会信他,想到得罪权臣苏颜士吉的后果,叶明琛脸色如土,看着火焰越窜越高,只到烧着梁柱,脸让灼|热的火焰烤疼,才惊恐的逃出大厅。到院子里,不知道六殿下他们去了哪里,却发现整个偎红楼都烧了起来,天时将暮,焰天大火将暮色沉沉的黄昏烧得红艳,左右都是奔号哭喊的声音。
“舍妹任性刁蛮,又屡生祸事,六殿下仍愿纳她为妃?”
十数乘精铜战车在湖边围成半月形,只有供六殿下及纳吉若兰起居的两乘特制铜车停成里面,连阿黛、采儿都要住进临时搭的帐篷中。营火将湖畔照得明如白昼,初春的天气,夜里寒冷,守夜的侍卫衣甲上结了一层薄霜。
侍卫营的风马兽虽说不是万里挑一,但都熟悉紫狻的气息,情形好一些,从驿馆强借来的风马兽根本不敢走近紫狻的身边。
“叶大人回来了?”素鸣衍一脚踏过月门,一脚还站在内宅里面,没等叶明琛有什么反应,径直对尤溪说道,“女侍都送到长昭宫去,你的家小跟我们去羽嘉,白术、方镜川的家眷,这次也走。”
素鸣衍将手里的短矛一推,扎透苏颜澹的身体,刺透身体的丹矛随即湮灭,变成无数金芒消逝在空中。
素鸣衍伸手轻抚紫狻的颈毛,阻止它再次长啸,问巫弥生:“后面追上来是谁?”
“陛下请教宗说项,苏颜士吉有百般不愿意,也只有暂时忍下,但是六殿下此时断不能回帝都,六殿下确实做得有些过了,苏颜家的人死伤也就算了,半条街都烧掉了,现在只有咬定是苏颜澹的人放的火。”
“唉……”纳吉涅骑轻叹了一声,在他心里,苏颜澹不过自寻死路,死不足惜,却牵连了这么多人,但是这些话又无法说出口来劝若兰。
“殿下,”尤溪紧张的问,“没事吧?”
“不奉诏则是乱臣贼子!”
“纳吉家的长子,纳吉涅骑。”
出帝都西华门,驰道一直向西延伸,初春青草漫漫,都是乱蹄践踏的痕迹。
尤溪不说什么,将焰口刀从腰间取下,拿在手里,慕昭云从御者座上跳下来,取出六殿下刚赐给他的一支刺云矛,横在车后,二十多名侍卫提矛策马,从精铜战车两翼散开,护住两翼,将驰道封住。
“按国律,内府司官员、将领家眷不得出帝都,你借此次变故,将尤溪、白术、方镜川等人的家小都接了出来,这些人日后难道还会受制于内府司?当年你是如何降服方镜川的,竟让他对你俯首帖耳?”
“事已至此,”纳吉涅骑望着若兰冰冷得像雕塑的侧脸,转眼去看旺盛的篝火,说道,“你执意要回帝都的话,只会成为苏颜士吉迁怒我纳吉家的借口,你还是随我们去羽嘉吧。”
阙氏微微叹了一声,回到偏殿,摩揭伯岑抬头望着天际的星辰,微微一笑,轻声说:“你倒一点也不让人失望啊。”
苏颜澹领人过来,只防备巫弥生一人,哪料到素鸣衍身边,包括素鸣衍自己,足有四位七阶高手,苏颜澹一死,余下的人全无斗志,竟无人想起来要去向大宰官苏颜士吉通风报信。素鸣衍手持长击刀,与尤溪、千贺长琴、巫弥生满身血腥,追到临街的主楼,楼里的护卫、武士早就如鸟兽散,来此狎妓的人中不乏擅武的好手,此时与仆从、侍女、妓|女都躲在房里不敢出去,生怕殃及池鱼,胆大的只敢透过门窗缝隙观看外面的杀戮。
苏颜澹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六殿下身边有这么多的高手,不将纳吉若兰交出去,这事不会就此罢休,苏颜澹犹豫不决,脸上阴晴不定,纳吉若兰忐忑不安,担忧苏颜澹真将她交出去。
檀那锡陵脸色阴晴不定,殿下侍从官进来禀报:“大圣者晋见。”
摩揭伯岑看了看左右,说道:“还是微臣去西华门军营宣诏吧?”
“纳吉氏与苏颜氏一直不和,纳吉氏不会替苏颜士吉打头阵,这么短的时间,苏颜士吉也来不及向纳吉氏发难。”尤溪判断道。
纳吉若兰脸色惨白,对她来说,无疑是内心最后的一点期待都泯灭了,父亲永远以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不!”苏颜澹惊醒似的说道,他为若兰不惜行此下策,怎可以为了避罪将若兰交出去?
长照宫在烛火的映照下,明如白昼,执戟武士从石台一直排到宫门外,宫门外的夹道上,也挤挤挨挨的站满廷卫。
素鸣衍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苏颜家的追兵。”
“你一路追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与铜车并行的紫狻发出低沉的吼声,将颈毛抖开,纵上将近一丈高的车顶,站在素鸣衍的身边,长啸一声,声彻四野。
“摩揭先生料定苏颜澹会做蠢事,给我杀他的机会?”素鸣衍小声的问巫弥生。
檀那锡陵阴翳的脸藏在阴影里,不动声色的看着摩揭伯岑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