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觉得鼻酸,可想想沈故渊就要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高兴地道:“谁也不怪,只要他回来,谁也不怪了。”
五年了,她一直住在这里等,等一个压根不可能回来的人。
大梁的小皇帝在十五岁这年找回了自己的三皇叔,朝中上下都是一片欢腾。沈知白负手站在仁善王府门口,看着那重新挂上的牌匾,心里感慨万千。
红色的香囊和泥捏的“卍”字都已经微微有些褪色了,挂在她的窗户旁边,风一吹就晃一下。
怎么可能当做没说过呢?她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些希望,哪里能轻易放弃。
池鱼听见了,却没抬头。她不相信奇迹了,反正他也不会活过来。
哈?小皇帝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侯爷拦着他不让他去玩,就为了问这个?
这么多的秘密他都还不知道,怎么甘心啊?
车夫不敢怠慢,连忙驾着车往城外走。
“好是挺好的,可陛下说……”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池鱼一愣,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缓缓抬头。
城外梅林是个邪乎的地方,饶是风景独好,也不常有人去。相传很久之前这里是有一座月老庙的,瓦红墙,宏伟非常。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月老庙一夜之间没了踪迹,没过半年,梅林里起了一间草房,有个姑娘独居于此。
车夫站在门外。略带害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屋里道:“侯爷,您该回去了。”
池鱼手上一抖,汤婆子差点掉了下去。她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陛下梦见他了?”
然而,一天过去了。天色暗下来,雪也越下越大,草屋门口还是没有出现沈故渊的影子。
沈知白合了手里的扇子,朝他遥遥拱手。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沈故渊的事情,努力装作他没有死,只是出了远门。只要她在这里等着,总有一天能等到他的。
“怎么?”池鱼倒了杯热茶给他:“侯爷今日好像有心事。”
眼前的宁池鱼明媚非常,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外头,像等礼物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盼着。
“他跑得倒是快。”沈知白抿唇:“不过也是会有一段时间看不见他了,听闻他刚偷了忠勇侯府上的蝶恋花苏绣百折屏,气得忠勇侯下令通缉他呢。”
他有预感,这一次,两个人绝对再也不会错过了。
五年了,他从来没有梦见过沈故渊一次,料他是魂飞魄散了,所以连梦也入不得。可如今皇帝怎么就梦见了?会不会……
喉咙里一股疼意由下往上翻涌出来,池鱼“哇”地哭出了声,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不会回来了,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不管她怎么等,怎么盼,他都不会再回来看她一眼。她前世让他痛不欲生,这一世他便要报复回来,叫她也尝尝这一人独活的滋味儿。
沈故渊是飞升的神仙,与其他天生的神仙不同,他有自己的肉身。脱了肉身去救沈知白,伤的只有魂魄。他们几个合力留魂,到底是留了三魂两魄下来,放回肉身里养着。
该等的人等到了,该圆的梦也圆了,宁池鱼今生不再有遗憾,那他,也就再无遗憾了吧。
“不怪你。”沈知白摇头:“谁也怪不得。”
夜色低垂,雪风刮了一整晚。池鱼盼啊盼,终究还是没有盼到她想的那个人来。
池鱼毫无察觉,她眯着眼睛看着外头的雪,嘴角带着一抹恬静的微笑,整个人好像都微微发亮。
叶凛城没回头看,面对着沈知白急得抓耳挠腮的:“说什么啊?”
“池鱼。”沈知白按住她:“你冷静些。”
风拂过屋檐下的灯穗,将人一头白发吹得微微扬起,那人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将宁池鱼抱上马车之后,侧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眼波尽处,一片平和。
欣慰地笑了笑,郑嬷嬷转头慢慢走远。
五年来她一直没有梦见过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走得可真干净,噩梦都不留给她半个。她有时候起床打开门,看见那一片梅林,甚至会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出现过那么一个人,她所知道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陛下满十五,宫里塞去了众多美人儿,本来陛下也是乐于接受的,谁知道他突然就回来了。”说起这事,沈知白就觉得好笑。那人往陛下面前一站,分明不记得他的皇帝竟然就直接扑了上去,甜甜地喊了一声:“三皇叔!”
池鱼傻眼了,怔愣地看了他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都是天命,其中是非,谁能说得清楚?
草屋门打开,宁池鱼抱着个汤婆子抬头,看见是他,微微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陛下说是个极好看的人,我料想……应该没别人是一头白发还爱穿红衣的,就算有,定然也安不上‘貌美如花’四个字。”沈知白垂眸道:“陛下没有理由跟我撒谎,他也不应该还记得沈故渊。所以……应该没错。”
“可我比他还别扭啊。”池鱼笑着笑着就红了眼:“我分明那么喜欢他,那么放不下他,却没和他在一起。甚至还信了他的鬼话,以为救人他不会死。”
“那不挺好的么?”
“……”池鱼僵硬地送他出去。
她与沈故渊,怎么能说是没有缘分呢?上一世就牵扯至死,这一生又阴差阳错地再度相遇,这等缘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老天给过她一个奇迹,让她在将死的时候被沈故渊救出去。那么,何妨再多给她一个,让她再见他一面?
回过神,沈知白低笑:
然而,看一眼他脸上那奇怪的神色,皇帝想了想,还是道:“朕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他很好看,红色的袍子上绣了精致的云纹,一头白发和霜雪一样披在身后。他跟朕说了忠勇侯的事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