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生了炭炉,温暖如春,就是有些轻微的炭气。
看炉子的婆子往炭炉里扔了些干枯的橘子皮。借着一丝橘香驱散炭气。
顾远东坐下来,也喝了一杯茶,对宋大夫道:“去我的书房坐坐吧。”
宋大夫知道顾远东是有话跟他说。放下茶碗起身,跟在顾远东后头去书房了。
书房在齐意欣住的屋子旁边,门口常年有两个荷枪实弹的护卫站岗。
宋大夫跟着顾远东进去,看见顾远东亲自拎了茶壶过来给他倒茶,笑道:“让少都督给我倒茶,真是不敢当。不过刚才已经在那边喝了好几碗了。再喝我的肚子都要爆了。”
顾远东放下茶壶,自己捧着茶碗,取其暖意暖着手,沉吟半晌,方问道:“我爹怎样了?”
顾远东离开东阳城的时候。去看过顾为康,发现他的病情在小赵姨娘和他祖母顾老夫人的精心照料下,有加重的趋势,所以专程请了宋大夫去看诊,将小赵姨娘和顾老夫人都隔离开了。
宋大夫靠坐在顾远东书桌对面的楠木扶手雕花椅上,手里把玩着顾远东书桌上的一支黑玉镇纸。笑着道:“还记得你爹怎样了,真是不容易。”
顾远东不说话,负着双手坐在书桌后头,冷冷地看着宋大夫。
宋大夫说了会子风凉话,才身子前倾,扶着书桌道:“大都督上次在从京城回来的路上生了病,身子是不如以前,但是比一般人还是要健康。我是一直给大都督看诊的,我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所以我就是想不明白,他自从生病之后,一直住在你们顾家后院,没有接触过那些得了痨病的人,他是怎么得上痨病的?”
“真的是痨病?”顾远东心里一沉,“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好?”
痨病这种病,彼时都是绝症,就算你是王公将相,一旦染上,也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一般来说,王公将相营养充足,只要身体健康,是不会得这种病的。除非从小就有不足之症,才有可能染上。
顾为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就是一个月前,宋大夫给他看诊的时候,还没有看出来他居然得了痨病。
“这种病在外洋也是很难治愈的。不过外洋那边,现在有一些新疗法。如果你愿意尝试,我可以回去准备,给大都督试一试。”宋大夫是个医痴,对各种疑难杂症都很沉迷。
顾远东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宋大夫又叮嘱他:“我已经让顾平把大都督住的院子隔离了,你回去以后,也要小心。这种病会传染的。”
顾远东应了,道:“我爹的二房和他娘也都隔离开了吧?还有我那两个庶出的弟妹?”
宋大夫也点头,“都隔离了。”踌躇了一会儿,宋大夫又道:“论理不是我的事,不过你爹既然这样,你也不能一直把你的弟妹关在府里吧?现在学堂都放了寒假,还无妨。等明年开春,学堂开学,你难道还要将他们关起来?”
顾远东也有些头疼。他从他老子顾为康那里夺权的事,目前还不能声张。如果将顾远南和顾远北放出去上学,难免可能走漏风声,坏了他的大事。
宋大夫就给顾远东出主意:“既如此,不如送他们去外洋念书。让人看着,也不会走漏风声。等你大局已定,再让他们回来就是了。”
顾远东叹口气,“也只能如此。我去给阿喵写信,让她索性在外洋给他们挑好住宿学校。最好是那种封闭式管理,不许人探视的那种。等过一年,我这里尘埃落定,他们是想留在外洋。还是想回来,都随他们。”
宋大夫听见阿喵就有些不自在,东拉西扯的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喵到底想怎样?还打不打算嫁人了?”
顾远东眼光一闪,往宋大夫脸上看去,“阿喵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
宋大夫这一次没有矢口否认。看着顾远东正色道:“我想娶她。若是她还想嫁人,嫁给我,比嫁给别人要好。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娶阿喵为妻。”
顾远东微笑,拍着桌子道:“你终于不再嘴硬了!”
宋大夫有些狼狈,眼神左顾右盼,很不好意思。
顾远东笑了一会儿。才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会劝阿喵的。横竖安郡王不在了,与其她嫁给别人。我宁愿她嫁给你。不过若是她不想嫁人,我就没有法子了。她是我亲姐姐,若她不想嫁人,我自然会养她一辈子。”
宋大夫眼里露出几分希翼,站起来对顾远东长揖在地,道:“那就先谢过少都督!”说完又叮嘱顾远东,“别逼阿喵。让她自己想清楚。”
顾远东起身让过,笑道:“等事成了再谢也不迟。”说着,又道:“明天借你的雪佛莱轿车一用,送两个人回东阳城。”
宋大夫猛然想起东阳城里面的事。对顾远东道:“借车没问题。不过说起东阳城,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东阳城最大的新闻什么?”
顾远东摇头,手里拿着一个木雕在桌上翻来覆去,“我前一阵子去了江南,结果回来的时候。就遇袭,意欣还受了重伤,我哪有功夫去关注东阳城的八卦新闻。”
宋大夫忙道:“你等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匆匆离开顾远东的书房,没过多会儿,就带着一份报纸折返,递给顾远东,道:“《新闻报》,你知道吧?看看这几天的娱乐八卦版。”
顾远东看了宋大夫一眼,笑着接过报纸,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宋大夫看报纸,居然是关注八卦新闻。”
宋大夫面上微红,伸手托了托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道:“你看完再讽刺我也不迟。”
顾远东笑吟吟地低头看报。
看完那版八卦新闻,顾远东面无表情地将报纸折起来,道:“我留着了哈。”
宋大夫拍着桌子笑:“少都督啊少都督!您怎么也和市井妇人一样追这些豪门八卦!”将刚才顾远东讽刺他的话原样奉还。
顾远东忍不住笑了,“好了,我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这事要不是跟上官铭那小子有关,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被你嘲笑。”
宋大夫伸手取过报纸,抖开来指着那则新闻笑道:“你们走了这几天,上官七少可是心情很不好,日日去广福楼买醉。广福楼的人也不看看这人到底是谁,能不能得罪,居然想引着上官七少走邪路,惹怒了上官夫人,也是他们自找。东阳城卫生局的人日日去广福楼坐镇搜查,说他们的东西不干净,弄得东阳城的人都不敢去广福楼吃饭去了,生意一落千丈。广福楼如今被债主追债,入不敷出,等你们回去,估计再也见不到广福楼的招牌了。”
那新闻上说得很隐讳,并没有提广福楼是得罪了谁,只是将上官铭在广福楼喝醉酒大闹的两件事浓墨重彩地写了出来。对于广福楼的事,不过一笔带过。但是广福楼名声在外,不需要《新闻报》推波助澜,广福楼快关门的事,就已经是街知巷闻了。
顾远东默然了半晌,问道:“上官铭应该不知道意欣跟我去江南了,他为何心情不好,日日买醉?还差点中了别人的仙人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