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挖了一勺蒸蛋喂进他嘴里,“先前我收拾屋子,发现血蝎在盒子里蹦达,好像有话和你说。”
悲伤的场面一下子凝固住了,角虎奇异地看着他,“难怪你当时乱摇尾巴,就是因为变不回来了吗?”
盒子上方围了一圈脑袋,从底下看上去蔚为壮观。血蝎咽了口唾沫,两只对掖起的螯,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尤其头顶上传出哈哈的大笑,“这蝎子打算给咱们演杂耍!”它的心彻底颤了一下,不得不开始打算后路,实在不行改走谐星路线也成,只要不被宰了就好。
小小的血蝎,通体赤红,两颗亮晶晶的小眼胡椒粒似的,先像模像样朝他参拜下去。
血蝎顿时蹦起来,愉快得手舞足蹈。功夫不负苦心人啊,灵医就是灵医,悟性比这些精怪们强多了。
他勾上他的肩,“快看看,看上哪个,过去发展一下感情。”
大管家比较感性,他泪眼婆娑喃喃:“主上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急坏大家了。”
孰湖哦了一声,“大家自己人,聘礼不用出了?那多谢。”
令主看看角虎,角虎抚了抚额头,“照花看上你的管家了。体谅她一下吧,自从三千年前她的未婚夫渡劫失败,她一直单身到现在。女人是需要被关爱的,大管家温柔贤惠,我看满适合她。”
孰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语气很温存,“乖,出来和姑妈谈谈人生。”手上动作却很粗暴,力气又奇大,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大管家挟持出去了。
血蝎彻底趴下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他的蹀躞带扔在一旁,扒开他的下裳抵了上去。微微一怔后,脸上露出荡漾的笑,“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数万由旬外的莲师都懵了,他坐在金刚座上,一手捏诀,一手持经,嘴里念念有词,念得连早饭都没吃。智慧空行母以为他忽然收心礼佛了,结果凝耳一听,他满嘴的“堕落啊、丧心病狂啊”,就知道他昨晚天眼一夜都没闲着。
在刹土称王称霸几千年的令主,早就把口味调整得高于一般麒麟了。就算原形的状态下,也不妨碍他大口吃肉。他探探脖子,意思是桌上的菜很合胃口。不过蹄子拿筷不方便,他冲娘子摇着尾巴,张了张嘴。
令主愕着一双麒麟眼,心道这不等于空手套白狼吗?当初自己再穷,聘无方还用了一对血蝎呢。她倒好,穷得更彻底,照柿去那里,是不是还要帮她创业?
桌后的令主脖子上围着围脖,一张惩恶扬善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慈爱宠溺的眼睛。要不是不能说话,他很想发表一通演讲,这些年照柿太不容易了,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力,他连一个姑娘都没配给他,还拖欠了他好几百年的工资。现在他跟了孰湖,可以跟她回不句山过上几天好日子了,也算苦尽甘来吧!只是他有点舍不得,养到这么大的儿子给了别人,他的心里充满了空巢老人式的冗长的哀伤。
璃宽茶和大管家还没见过他的真身,一个威风的身影乍然闯进视野里来,都有些不知所措。璃宽茶叼着手指围着他打转,“乖乖,主上原来长这样。”
令主差点没跳起来,这是欺负他不会说话吗?好啊,九千年没见的损友,不带礼物上门就算了,还顺带拐走他的得力助手,存心找打架是吗?他鳞鬣一张,立刻大了一圈,惊得一旁的无方忙起身打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啊……要不然加两个菜吧。”转头问令主,“麒麟吃什么?吃素吗?我让人给你准备青菜吧。”
孰湖等不来令主的回答,显然要哭了,她哽声说:“小时候的脑子没长好,也没有竖立正确的价值观,加上我娘那么引导我,我就走偏了。其实我并不认为这份友谊可有可无,我明明很看重的。后来因为太久没联系,我觉得不好意思,这九千年间也拉不下脸来见你。这次我是鼓足了勇气了,你确定不肯原谅我吗?那我怎么办?你就这么记恨我?”
璃宽茶哈哈大笑,“有眼光,那是里坊的头牌,多少男人趋之若鹜,我好不容易才把她邀来的。”
从见面就没说一句话,现在又拿角顶他,角虎觉得阿准是不是在以小时候的方式和他戏耍?他一想,很高兴,立刻摇身一变现出原形,一只巨大的独角青羊撒着欢拱上去,和黑麒麟一通厮磨,末了还把一只前脚搭在他肩膀上。
于是经过了令主的批准,它被送上屋顶,开始准备接受日月精华的洗礼。修行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后来的血蝎在酷暑里晒得奄奄一息,在寒冬里冻得瑟瑟发抖,有没有后悔今天的决定,那都是后话了。
他咬咬唇,说得心灰意冷,“我的来历,不说姑妈也知道。我不是什么特制版,不过是千千万万偶人中最平凡的一个。我相貌不算好,资质不算高,能为主上打理日常事务,不过仗着细心和忠诚罢了。偶人不像妖,无论怎么潜心修炼,都有老化的一天。试想我和姑妈正说着话,脑袋忽然掉下来了,你会是怎样一种感受?所以我觉得不合适,是为姑妈好。您可以找一个比我根基实在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管家惊魂未定,压着胸说:“多谢姑妈厚爱,这事我认真想过,实在不合适,就别强求了好吗。”
长尾垫在身下,几千年的锻炼,它已经能够很好地掌握平衡,摇摇晃晃支起身子,把自己拗成了蓄势待发的蛇。它有五对脚,每一对都合什起来,从上到下拜成一排,对于大开大合趴地而行的蝎子来说,是极其困难的,但它做到了。它想闭眼,可惜没有眼睑,一双小黑眼愣愣地看着大家,但是表情严肃,充满信心。
大管家激动得要爆炸,好事近、好事近……满脸的不甘,一副被侵害的样子,心里却大叫,就这样,不要停!
孰湖兴致高涨,“不要害怕,姑妈疼你。”
大管家摸了摸下巴,“我喜欢她那双眼睛,鹅黄鹅黄的……”
边上的孰湖见他们这样,自己好像又被排除在外了。她这次就是冲着重拾友谊的目的来的,他俩都现了原形,她还是人形,岂不是毫无诚意吗。于是砰地一声,她张开数丈宽的两翅抖了一下,摇着蛇尾,迈着马蹄到他们面前,小声说:“阿准,小时候是我对不起你,要是你能不计前嫌,我们就和好吧,你看怎么样?”
血蝎身形一崴,险些摔下来。
大管家倒退了一大步,“姑……姑妈!”
大管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也很纠结,但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主上的发小啊,谁让他是正直无私的好青年呢。
璃宽和大管家互看一眼,露出了然的微笑。这种问题不太好解释,大家糊弄糊弄,过去就算了。
开了封的大管家很懂得活学活用,“难道不是因为太寂寞,想找个伴侣吗?你们看它都硬了,多可怜。”
她笑了,“别这么妄自菲薄,根据我的初步判断,你再活八百年没什么问题。这八百年里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死了,也不会耽误我的。我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很快把你忘记。我用我漫长的生命,让你这八百年过得充实而美好,你明明赚到了,还不偷着乐吗?”
角虎很傻,他冲着令主的大犄角感慨了半天,“阿准,你角怎么越来越大了?前天祭天大典上还没这么威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