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壁脚的瞿如和璃宽茶收势不住被拿个正着,十分尴尬,“我们起得早,晨跑跑到这里……”璃宽见他家令主躺在地上,顿时咋咋呼呼,“主上,您这是怎么了?这一晚上您不会打地铺了吧?酆都这么冷,您会着凉的。”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就比如这封印,无方试探着问:“解开就要给人做碎催了,是吗?”
他还是那种自大又自得的语气,美貌惊世不惊世她不知道,毕竟先前看见的是冰山一角,只记得那抹唇色鲜亮如春,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忽然变得很惊喜,“娘子,我说过的话你一直都记得,还说你不爱我!”
她犹犹豫豫,看了他一眼。他仍旧躺着,臂弯那头隐现一个完美的侧脸,高深的鼻梁和眼眸,恍惚让她想起吉祥山千佛像上的空居天<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空居天:佛典谓居住于空中之天众为空居天。"></span>。
她唏嘘着,带着哭腔,“后话先不说,你能不能把衣裳穿起来,我闭着眼睛好难受。”
逐步逐步看见他的脸,从一部分,到整个侧面的轮廓,虽然心里五味杂陈,却不会像起初一样,再感到惊讶了。可能是宿命吧,无方这么安慰自己。宿命难违,现在盼望着自己是这个有缘人,她不愿意老妖怪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这种脾气,只适合在这片秽土上当个土霸王。
无方认命地点头,“我放了菟丝虫在你身上,想教训你一下,没想到……”没想到他打蛇随棍上,居然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以后她再想惩戒他,必须三思而后行了。
随便他怎么说吧,她松了口气,战斗没能燃起硝烟,她已经败下阵来,她觉得精疲力尽,一下子倒在了草地上。
无方重重叹气,心情灰败,瞿如悄悄扯她衣袖,她摇摇头,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这下真的触怒她了,她想掐他,但紧绷的肌肉让她无从下手。她大呼小叫,“你轻薄我!”然后找到他的腰,狠狠揪了一把。
他唔了声,“不是好东西,是我的封印,但愿一辈子没人能解开。”
“我的胸口好难受。”他哀嚎,又无骨地瘫软下去,只剩下哧哧的喘气,临终宣言似的一手指天,“我白准——生是艳无方的人,死是艳无方的鬼,老天为我作证。”
“亲它一下。”
要绷住,不能如了他的愿,她寒声说:“白准,其实你是一只狗精。”
他喉头咯咯地响,抓住她的手,“娘子……”
令主无声地笑起来,那是必须的,他到哪里都是万中无一。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被女人揣摩,令主欢喜之余有点小尴尬,某个地方连接他的心脏,心脏跳得越急,它便越渴望。
令主又不死心,他壮起胆拉她的手,“别总摸脸啊,为夫还有很多地方值得赏玩。娘子你要不要试试盲人摸象?”
这下令主受不了了,“你胡说,什么叫到处标记,我没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然而一开口,她的手就从他嘴下脱逃了,令主发现自己着了她的道,气呼呼说,“娘子,你变坏了。”
无方想哭,那她的理想怎么办?过去一千年的兢兢业业全打水漂了吗?天知道她是怎么惹上这个煞星的,她到现在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就算动心,至少他得有人格魅力能吸引她吧!可他呢,一脑袋浆糊,淳朴里透着奸诈。他到底是什么秉性,她越来越看不懂,反正就是无赖加流氓,沾上了怎么都甩不掉了。
她低下头,温柔的唇瓣,果真印在了那片皮肤上。令主心头疾跳,咚咚地,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击穿他的耳膜。真没想到,这么聪明的姑娘居然上当了,她亲他了!主动亲他了!
令主闭上眼睛,陶醉地说:“娘子不必客气,不光这条胳膊,为夫的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令主咂嘴叹息,“刚才的虫子不见了,身上也不痒了,娘子其实是你使诈吧?”
无方抓着那条胳膊研究了半天,“我来试试吗?怎么试?”
“以口为鉴,以心辔之。”
令主认为她已经入迷了,果然他的美貌是无与伦比的。
酆都的天比梵行还暗几分,她走出去,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据说是城里每日一行的消毒开始了。向下俯视,蜿蜒的石阶尽头有盛装美人款款而来。忽而仰头,看见她,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令主起身了吧?十八狱已开,我来接他同行。”
“直截了当一点。”
在璃宽看来这事确实太怪异了,昨晚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万年没有碰过女人的令主佳人在侧,能忍住不搞小动作?可以预见会被魇后臭骂、暴打,反正这晚肯定不太平。退一万步,就算得手,这么高兴的事,不得摇床呐喊一下嘛,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和三足鸟偷听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们房间里静悄悄的,连说话声都不闻。刚才终于有动静了,没想到魇后直接开门,然后令主躺在地上,不知是在撒泼还是被打得倒地不起了,璃宽看到简直忍不住一阵心疼。
想必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吧,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分明爱美到不行,袍子却从来不换。他害怕什么呢?怕人认出他的相貌,会对他和魇都造成什么损害吗?她心里起疑,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缓慢游移——这里是眉毛,眉形工整,飞入鬓角。眼睛单靠描摹,说不出来,但眼睫很长,刮过她指尖,痒梭梭的。然后是鼻子,是口唇……这些曾经深深镌刻在她记忆里,有时午夜梦回,她甚至不只一次回味过。
她阖着眼,虎着脸,“闭嘴,不许说话。”
对于一个人的相貌,视线的直观感受,和触摸投射在脑子的印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起先还需他引导,后来她的手指有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细细“看”,皮肤的纹理和触感,都如重拳一样叩在她心门上。
令主使了点心眼,“娘子,你在摸什么?”
无方对他的装傻充愣表示不齿,“我说的是冥后,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们俩之间分明有染。”
好像冤枉他了,无方有点愧疚,在她打过的地方顺手抹了两下。
鉴于他有撒谎的前科,无方没敢立刻睁眼。她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听见他吃吃地笑,“娘子,你还是很眷恋我这具身体的,对吧?”
她回握,握得紧紧的,“怎么样?”
她嫌他总是东拉西扯,“我在跟你说封印的事。”
令主目瞪口呆,三千多年前的事她都知道了?她不是才活了一千来岁吗?他决定撇清关系,“我和冥后之间很清白,而且我不喜欢罗刹女。倒是你,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