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对他怎么处置麓姬没有任何意见,她恼的是她答应会助振衣脱身,结果最后连面都没有露。璃宽茶去带人了,带了半天还没有来,她忽然想起麓姬曾说过的,常用来观察魇都动静的那棵甘华树。回身看,城南几里外的山丘上,那树长得极其茂盛。赤红的树杆,明黄的枝叶,如盖的叶片间隐约有袍角显露,见她望过去,一闪便隐匿了。
护卫的偶人出列回禀,“从婚礼开始就没见过她,主上下令吧,属下去砍了那株藤,不怕她不现身。”
梵行的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雪顿山上的楼阁,鳞次栉比顺势而建。魇都坐落在丘陵地带,土地明显的脉络组成了它的结构,如同起伏的波浪,为了装下令主的爱好,收纳的盒子也得相应扩大。
帽兜下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很乖巧地嗳了一声,打蛇随棍上,弄得无方干瞪眼。
“解……解释……什么?”璃宽呆滞地喃喃,忽然灵光一闪,“是这样的,当初的天牢是梵行大乱时,为囚禁九妖十三鬼而建造的。后来刹土太平无事,天牢闲置了五千年,年久失修,连门都老化了,逃狱当然很容易。”
她强行要离开,令主当然不干,自己的未婚妻总为别人奔忙,当他这个丈夫人选是死的?他抬袖一指,在她面前结起了屏障,就算她用金钢圈敲也别想敲破它。
令主现在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和未婚妻分开了,他站在一旁静静陪伴着,鼓起了勇气才说:“娘子累了吧?等见过了徒弟,我们就回去睡觉吧。”
令主词穷,觉得自己也是蠢,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让她发表意见,难道她会同意处决自己的帮凶吗?转回头再想想,要不是他们瞎搅合,他现在已经和娘子躺在香喷喷的花床上了,都怪这些事儿妈!不给点惩罚,难泄心头之恨,这么多孩儿们还看着呢。他咳嗽一声,“去都灵峰找她,就算她能上天入地,根基在那里,量她跑不远。”沉吟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削她一百年修为小惩大诫,然后关进寒渊,两百年不得见天日,去办吧。”
令主下意识望了望无方,“娘子你说呢?”
偶们目睹了令主刚才的泼天震怒,都惶惶不可终日,看到有人从城门上进来,个个站在道旁观望。虽然之前的婚礼让令主颜面扫地,但追回逃妻的速度足可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见过无方的偶们松了口气,掖着两手恭敬向她行礼,一声“魇后”叫得又温和又缠绵。
令主很高兴,些微的一点小成就就足以令他心情大好。他跟在无方身后,娘子长娘子短的,不停给她作介绍:“这是我们议事的地方……那里是粮仓。稻谷收上来没有脱壳,靠人工太麻烦,我引了山泉下来,水流冲击带动磨盘,只要在边上看着就好,可以省很多力……”
所以当然得找,他没有腾云的本事,应该走不远。
无方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问他,“如果找不回来呢?”
她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令主发现不对劲,摊了摊手,“我只是想帮帮忙罢了。”
这是无方第一次来魇都,传说中的魔域,看上去确实有点诡异。
本来他也是陈述事实,无方并没有想反驳,倒是令主听了没好气,“谁说本大王下不来台?不要往魇后头上扣大帽子,婚礼黄了可以重办,反正他们送来的贺礼我是不会退还的。”
无方长眉紧锁,“令主想让我说什么?杀了麓姬,因为她没有看护好我,让振衣有机会代嫁吗?”
眼看她们要离开,令主着急了,“魇都有的是人手,我派人去找就行了,娘子你不能走,答应我的话不能不算数。”
令主点了点头,下半年的生计算有着落了。回头再开些买卖,要养媳妇,准备工作必须做好,偶人可以吸山岚,魇后可不能像他们一样。
令主跺了跺脚,“你还是信不过我!就算他死了,我还可以带你去酆都,你自己去看生死簿,这总可以了吧!”
令主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璃宽的应变能力,谎话说得那么合情合理,在他听来绝对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璃宽噎了下,想想也对,“属下和大管家趁着主上离开的当口清点过了,数目相当可观。”
但媳妇就是这么骗的,你跟人家说家里揭不开锅了,看人家搭不搭理你。况且以令主的实力,发不发财只是想不想的问题,只要高兴,眨眼金银满仓玩儿似的,所以算不上欺骗。
无方说不必,“只要令主不难为他,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璃宽觑觑令主,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无方忍无可忍,“我和令主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要去找谁也不必得到你的同意!”
“算什么数?你交不出人来,这个交易还谈得下去吗?”无方决定不那么讲道理了,她牵挂振衣的安危,必须现在就去找他。
“这中土人好大的能耐啊。”他唉声叹气,“可惜了我的孩儿。”
璃宽咽了口唾沫,见魇后要往城后跑,他忙上前拦住,好言道:“天牢脏乱,满地尸骸,怎么能劳魇后亲自去呢。您和主上在大殿稍事休息,属下去把人带来。”一面说,一面匆匆挥手,携一队护卫顺着蜿蜒的台阶走远了。
忽然一道蓝光直指天际,她转身回望,巨大的光球带着流星一样的尾巴,把整个梵行的天幕都照亮了。
无方不太相信,“他是真的跑了,还是你们打诳语蒙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