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欢听到“七叔”两个字,联想到丁香说过的话,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名字:陈七!
难道这个又老又瞎的男人,就是丁香的救命恩人陈七么?
但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个毫无生气的摸骨师和叱咤风云的黑道煞星化等号。
陈七似乎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直接回答丁香的话,而是惨然一笑:“除了刚才那位不是人的朋友之外,你还带了一个姓陈的朋友,要不要也让我摸摸。”
他的耳朵果然很灵,刀疤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丁香退到一边,对刀疤使个眼色,他犹豫了下,还是来到陈七的面前,一声不响的伸出自己的手掌。
陈七只摸了一下,就紧紧握住,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干瘪的眼角滚落下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刀疤脸上的刀疤剧烈的抽搐着,但他没有流泪,因为他不会哭已经很久了。
他一声不响的把头埋在老人的双膝间,来回腻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像小孩子似的向人撒娇,叶承欢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陈七满脸的慈爱化作冰芒,冷冷的道:“你笑什么!”
叶承欢抱起胳膊:“我笑我的,你摸你的。”
陈七哼了一声,“丁香,你怎么找个这样的男人,一点规矩不懂。”
丁香满脸局促,给了叶承欢一个制止的眼神。
亲人重逢,让陈七枯瘦的脸颊又泛起红光,他一手拉着刀疤,一手拉着丁香,“好啊,好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就算现在死了我也瞑目了。哈哈哈……”
丁香问起他那次出门后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陈七叹息一声,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他从以前带过的一个马仔那儿听说有仇人的消息,于是跟他来到一处废弃工地,没想到却是个圈套,那小子早就被仇人买通,才千方百计诱他出来。
陈七被那帮人抓到,逼他说出丁香爸爸的下落,陈七这才知道原来那晚丁峰负伤逃跑,他们一气之下烧了丁宅,至今生死未卜。
陈七并不是重点,他们设圈套的目的不是陈七,而是丁峰。
但她们打错了算盘,别说陈七不知道他的下落,就算真的清楚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陈七受尽折磨,还被挖掉眼睛,后来他们以为他死了,就把他装进麻袋,丢到一座山坳里。
当晚的一场大雨浇醒了陈七,他以极大毅力在山坳里挨了一个月才出来,等回去找丁香和儿子刀疤时,才听说那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他以为他们也被仇家杀掉,于是痛哭一场,从此,隐姓埋名,四处颠簸。
直到后来他来到这条隐蔽的鬼街,一方面躲避仇人追杀,一方面潜心学习摸骨之术,给别人算命过活。他的摸骨术越发精湛,因此聚集在这一带的流贼草寇都对他十分敬重,由于他的威望越来越高,不光给人摸骨,还成了这一带大小势力的调和人,直到现在成了鬼街最有权势的人物。
只不过鬼街鱼龙混杂,是龙都有名的三不管,外面的势力也不愿介入,加之陈七从没吐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安稳的住在这里。
丁香也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鬼街有位摸骨师,描述的相貌和七叔十分相像,再三考虑后,她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个摸骨师真的就是陈七。
丁香面色凝重的问道:“七叔,那天你见到我们的仇人了吗,他到底是谁!”
陈七涩然一笑,摇了摇头:“那天出面的不过是一帮打杂的马仔而已,他不会轻易出面的。”
丁香感到一阵失落,本以为找到陈七,一切真相就会大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团迷雾。多年的苦等和煎熬化成泡影,她脸色煞白,春眸收缩,攥紧的拳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旁边伸过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上她微削的玉肩,丁香骤然抬头,就看到叶承欢那双湖水般忧郁的眼神,嘴角微斜,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一刹那,她躁动不安的心安定许多。
陈七忽然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比比划划好像写着什么。
丁香脸色煞白,红唇微颤,美目里盈盈波动的说不清是泪,还是火焰!
陈七颤巍巍的起身摸到窗下,用一块雪白的绒布,轻轻擦拭着一柄剑。一柄非常美丽、而又非常锋利的剑,是用上好的玉刚炼成的。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还是苍白得可怕。看得出他有心事,而且这个心事埋藏在心底,一藏就是多年。
“我眼瞎但心却不瞎,这些年我从来没忘记过仇恨。”陈七缓缓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那个人,我要用这把刀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空气压抑了一阵,陈七的面色渐渐舒展,他放下刀,笑道:“故人重逢本是应该高兴的事,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癞子!客人来了,怎么还不知道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