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汀面上颇有为难之色,“皇后娘娘,太后说这些天娘娘身子不好,太子就留在仁寿宫,太后会悉心照料的。”
“谢过太后!”胡潆起身行礼,杨荣则说道,“请问太后将在何时颁下懿旨?”
阮浪低声对金英说道:“护好娘娘!”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了,哀家知道了。”张太后仿佛累了,身子向后一靠倚在宝座背上,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大学士杨荣与礼部尚书胡潆神色匆匆地赶来了。
“三日之后,乾清宫。”说完张太后把头扭向一旁,盯着远处静静地吐着轻烟的香炉愣起神来,“你们下去吧!”
胡潆稍稍点了点头,“太后担心的也正是臣等们寝食难安、殚精竭虑的,如今皇上龙驭宾天已过去了好几日,朝中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期盼皇太后早些传出懿旨。大位早定,天下方能心安啊。皇太子即位,是皇上的遗诏更是群臣和万民所仰,至于皇后……不能妄议。”
“什么?”若微愣了,她有些暗暗地恨着自己,应该想到的,她应该想得到的,赢了一局并不意味着真正赢了,也许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念头刚起,心中的担心与怨恨交织在一起让她乱了分寸,她举步向外走去,阮浪和金英怔愣了一下,立即在后面紧紧跟着。
“谢母后体谅,可是本后今晚要带太子去乾清宫为皇上守灵,太子再金贵也要守人伦、尽孝道。所以本后今日一定要将太子带走。”若微面如寒冰,眼神中却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定,还有如同男人一般的深沉,让人莫敢不从。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若微的声音缥缈极了,仿佛不是从嗓子眼里跑出来的,倒像是从遥远的夜空中飘出来的。
“去,去查查这几日咱们宫里的人谁与仁寿宫的人来往过。哪怕是在宫径上走了个对面、递了个眼神儿、说了半个字。都去给我细细的查清了!”她缩在被子中,声音很轻,但是阮浪全都听见了。
杨荣叹了口气:“太子依旧是太子,只是皇太后却不再是皇太后了!”
“哦?”胡潆仿佛有点儿不信,“那为什么还这样大费周张?”
冬日的午后,透过厚厚的云层,太阳的光和热被折损了不少,立于坤宁宫门口的若微翘首以望,也不知站了多久。远远地看到阮浪和金英匆匆走了过来,若微向他们身后望了望,空无一人,面上不由微微有变。
“哦?”若微的秀眉再次被无边的愁云笼了起来,她转身走进里面坐到雕花木屏床上,拉过一条被子紧紧拥在怀中,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般缩在床角,那样子楚楚可怜。
白衣罩体,满头的黑发只以一根金色的绸带缚住,没有任何钗环饰物却显得莹光如月晶亮动人,如风一般像奔、像跑地匆匆赶往仁寿宫,刚到宫门口就被守门的太监与护卫拦了下来。
若微没有着急催问,依旧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张太后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即回话。
“杨大人的回答颇令人费心思量,他说‘自然是太子,只是皇太后不再是皇太后。’”阮浪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两位都是身经三朝的元老重臣,历来为成祖爷倚重,又得仁宗和大行皇上两代帝王敬重,如今皇上大行,皇太子年幼,皇后性格乖张,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实在是不成体统。哀家不放心将这几代帝王辛苦经营得来的大明中兴之势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交到他们孤儿寡母手上。所以哀家今儿请两位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张太后手捻佛珠缓缓而言,目光掠过杨荣又停在了胡潆的脸上。
若微这才止了泪,刚想起身,可是跪的太久体力不支身子绵软地摊在地上。
“娘娘!”阮浪低声唤着。
若微旁若无人地跪在地上,“请云汀姑娘成全,不要让太子小小年纪就担上无父无君的不义之名。”
“太子呢?”她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清秀的面容更显憔悴消瘦。尖尖的下巴上那双如蓓般的娇唇上微微有些干涸,再也没有往日的莹润欲滴。而那双灿若繁星的明眸也仿佛像蒙上了一层水气,在那层水气的后面是清晰可见的血丝。当真是人比落花娇,形似飞絮轻,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身形飘渺随风而去,那样的不可琢磨。
“参见娘娘!”阮浪与金英双双跪在她面前。
守门的护卫双手抱拳,态度十分恭敬,却并没有半点儿想要让步的意思,“太后有旨,她正在佛堂为大行皇上诵经,不许任何人打扰。”
杨荣对上他的眼眸精光一闪,“自然是太子。”
然而只一袭单薄素服在身的若微却一动不动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仿佛她根本不觉得冷也不知道痛一样。
张太后面上依旧淡泊,丝毫看不出不悦,她命人将杨荣扶了起来重新落坐。杨荣是托孤大臣之首,他如此说,想来其他几位大臣的意思与他应该差不多。看来兄终弟及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可是一想到太子和那位从来就让她不省心的皇后,她心里又着实郁闷。
张太后点了点头,“昨儿襄王进京的事,想你们也知道了。哀家正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若是太子登基必然是主少国疑。大明能有今日的富足实属不易,大行皇上的中兴之举也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儿,若是把这么大的担子交到太子的手上,哀家实在是怕他承担不起。若是襄王能够得以为继,定当会使永乐新政、仁宣之治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侍卫仿佛被打懵了,就是怔愣之间若微已然迎着兵刃走了进去。
“太后,皇上宴驾已经七天了,照理册立新君的诏书早该下了!”杨荣再次提醒。
冰冷的兵刃挡在她面前,她眉头微拧,迎着明晃晃的刀尖走了过去。
“娘娘。”身后响起阮浪的声音,“两位大人在太后宫里坐了半盏茶的光景儿就出来了。”